他怎能因為自己先人為主的觀念就這樣輕視她?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想你听過這句話。」
書白听她這麼說,又是一陣反感。
「夠了!真是夠了!一堆宿命論!一堆三貞九烈、從一而終的死教條!你爹叫你嫁!你
就嫁!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有沒有想過遵從這些迂腐想法的後果?!」
秋尋有些受傷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是沉痛的。
「我不用想,我已經親身體驗了。」她突然不知從哪冒出的伶牙俐齒,想也不想便說了
這一句。
秋尋似乎已經忘了該怎麼回復昨天早上之前的心境了,此時她發現自己正因幸福的遙遠
而變得丑陋,她開始反擊書白,因為書白使她受傷;因為他一點也未察覺他的自私,反而挾勢
責難她。
書白聞言,難掩錯愕,仿佛這時才發現原來她也有情緒。
兩人之間沈默了半晌,任空氣停滯了許久,他才再度開口,但已少了之前那凌人的銳利。
「我想你是對的。」他道。「不管怎麼樣,我終于能順利地搬出去了,這還要感謝你的
幫腔……」他站起身子走向門邊,意欲結束這個話題。
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個房間了,書白想。只因待得越久。他發現自己的心越是紊亂。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幫我的,我都不想再追究下去……」他伸出手,越過秋尋肩後
,將門拉開,秋尋只得向房里移動一、兩步,但雙眼卻仍牢牢地盯在書白身上,未曾稍移。
書白一腳跨出門檻,沒有回頭,卻仍在對她說話。「但……如果你以為這樣真的可以改
變什麼,那就錯了。」語畢,他便邁步走開,獨留秋尋一人,怔愣愣地瞧著他的背影。
獨自消化他那冷冰冰的言語,秋尋一陣心酸。
*************
一個月之後,劉書白順利地帶著他的新婚妻子回到結婚前的住所,原本請的長假,也因
他的堅持而提早注銷,秋尋始終默默跟在他身邊為他打點著一切。這段期間,他們培養了絕佳
的默契,而這樣平靜的情況,都要從一個月前的那場不冷不熱的爭執之後說起。
那天晚上書白又再度提起。「我還是想不通透,你怎麼會幫我。」他想了一整天,知道
懸著著不是好辦法,仍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姚秋尋不恨他?還是她有改變一切的妄想?
「我沒有幫你。」出乎意料之外的,秋尋十分冷靜,似乎並不將早上的事放在心上。「
我是幫我自己。」
「幫你自己?」劉書白不懂。-。-
「沒錯。」秋尋道她站在門口,神色平穩。
「很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劉書白上下打量著她。
「你應該先向我解釋才對。」秋尋覺得被他盯著看得有些不自在,遂更加地挺直身子。
不該讓他瞧見自己的半分軟弱,即便她現在隨時都想哭。
「解釋?解釋什麼?」
「你不想跟我成親,我認了,你肯對我說明離婚的原因,而不是只給我一封休書,我也
很感激你的‘民主’,不過你總該有個解決的方法才是,我們不能一直這以含混不清地過下去
,難道你還沒想出離婚的辦法嗎?」秋尋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連她都震驚不已自己可以這麼
冷靜,不過才新婚第二天,「離婚」這兩個字卻一再出現在他們兩人的語匯之中,這是多麼瘋
狂的事啊!夏磊哥,你要是知道你所選擇的人是這樣的一個男子,你還會想把我交給他嗎?秋
尋心底這樣問著。夏磊哥可知道她目前的情況嗎?知道她是怎樣的進退不得、顛顛巍巍嗎?!
書白對她這番條理分明的話亦是驚訝的,也仿佛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秋尋的可敬之
處。「我當然已經想好了辦法,但是你真的願意這以做?」他必須確定姚秋尋的決心真如他所
想的一般堅定才行。
「請說。」秋尋淡淡地回答,努力掩飾著不被需要的失落感,盡避她的骨氣不會容許自
己在與丈夫離異之後還貪圖他的一絲半毫,她還是想听听理想崇高如劉書白者,會如何安置他
的下堂妻?
「為了顧全你的名譽,爹娘那邊我會擔下所有的責任,離婚之後我也會負責照顧你的生
活,但是為了不讓爹娘還有岳父岳母不好做人,只好委屈你忍耐一段日子,我希望以一年為限
,一年之後一……」他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望著秋尋道。「我還你自由身。」
秋尋抬頭望了他一眼,僅止一瞬,書白愕然地發現,那眸中竟承載著一抹受辱的眼神,
寒冰般的氣息,極不相稱地鍍上她那桃花般的面頰,叫望者為之心疼不已。
他還記得自己伸手掀啟秋尋那紅色蓋頭巾時,是有一瞬的意亂情迷的,什麼*芙蓉如面
柳如眉,他一直覺得那是古畫里的人物情境,但那天一見秋尋,第一句想到的,卻正是這句詩
辭。
但他卻親手將這一切統統抹殺掉了,原本那雙含笑眸,才不過一夜之隔,竟教他逼出了
一道鏡般的護衛光芒,讓他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劉書白一瞬之間突然覺得自己太過自以為是,他心中的姚秋尋,跟眼前的姚秋尋,似完
全是兩個人。
他猶自漫游于自己的思緒,不意听見了秋尋的聲音。
「……一年嗎?」她頓了頓。「這麼說,我們必須演一年的戲了?真辛苦。」她苦笑了
笑,這動作將劉書白的神智給拉了回來,只見秋尋又道︰「唯有搬出這里,我們的戲才能演下
去,不是麼?否則眾目睽睽,我們遲早會崩潰吧?」最後一句已有點像在自言自語了。
「我對你感到很抱歉。」劉書白凝望著她無神的雙眼。「夏磊看錯人了。」他認識姚夏
磊是在羅大任的畫廊里頭,那時見夏磊對他頗為親熱,書白也十分欣賞他的熱情直率,但他怎
麼也沒料想到姚夏磊最終的目的竟是把妹妹嫁給他!這讓他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雖然不討厭
夏磊,卻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不,他沒看錯,他還是欣賞你的。」秋尋搖了搖頭。「他只是不能事先知道你對我而
言不是個稱職的丈夫。」
劉書白默然听著她的話,過了半晌才再度開口。「在這未來的一年里,我希望我們能保
持良好朋友的關系,畢竟……」
「我懂。」秋尋打斷了他。「畢竟同居一個屋檐下,撕破臉對誰都不好吧?對不對?」
劉書白點點頭,對她的「識大體」,不知怎地,頗為內疚。他是該內疚,秋尋這樣想著。如果他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那以她心里才覺得舒坦些,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小小報復。如此
在分開時,她才能以笑容祝福對方,即便她已千瘡百孔,也會是堅強的,因為再怎麼樣,秋尋
也容不得書白小覷了她。
搬回劉書白的住處第一天,書白便開始打理起房間。他的住處不著家中寬敞,僅只有三
間房,除了待客用的客廳,余便做了書房和寢室,連廚灶都是搭在外頭的,不過由于劉書白平
時甚少開伙,因此對他來說廚房根本只是裝飾品,但現在忽然多了個秋尋,事情就陡然變得復
雜起來了。
他將自己房間讓給秋尋睡,自己則打算搬到書房里頭,本來這樣安排是最為恰當的,問
題是姚秋尋的陪嫁丫鬟堅持要跟著小姐一塊搬過來,這可讓他頭痛不已。
姚秋尋倒是當機立斷,打量過他的住處沒多久後,便對幫忙搬東西過來的阿思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