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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舞九天 第28頁

作者︰潔塵

「為什麼?」沈心舞揚起臉,唇邊的笑意若有若無,「是為了對我的不自量力多一些羞辱吧。」

「以前我也是曾這樣認為過,」獨孤雁緩緩地解釋,「但是看著他在你的身上傾注了那麼多的心血之後,我恍惚才明白他是把你當作了另一個他來精心打造。」

「什麼意思?」沈心舞一片茫然。

「你們很像,很多脾氣都很像,有你們本性的相同,也有你們相處之後的共通。哥哥外表雖然冷漠,但其實他的內心極為孤獨,他唯一的寄托就是他的劍而已。你來了之後,他才突然發現在這世上有比劍更能與他溝通的一個人,他是滿心歡喜地來栽培你的,但他不愛人已經太久,他幾乎不知道如何對人示好,又因為害怕傷害,所以他對你的期許越高,難免就會要求得越嚴,將自己裝扮得更冷。我想,一開始,他是想把你變成一個劍術高手,變成一個他的勁敵——只有不斷地接受外部的挑戰,才能使自己更上一層樓。這應該就是他讓你入城的初衷。」

沈心舞心上的冰霜開始龜裂,獨孤雁的一番話狠狠觸痛到了她的心,獨孤鶴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接受她是因為把她當作一個激勵自己的目標?這份高抬是她的幸還是不幸?被劍神看中,她是不是應該有些得意自許?

獨孤雁注視著她,慢慢再道︰「但是到了後來,這些的原因都已不成原因了。」

「什麼?」沈心舞猛抬頭盯著她的眼楮,「你想說什麼?」

「你還不懂嗎?」獨孤雁悠然一笑︰「他明知你會失敗,明知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他所期許的程度,卻仍然堅持與你比劍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他如今已放不下你,他是想把你永遠的留在白鶴城。」

沈心舞霎時震驚住,輕顫著嘴唇,眼神迷亂而質疑,聲音虛弱得不像她的性格︰「這……不可能!」

「我早知道你不會信我的話。」獨孤雁搖搖頭,眼楮中霧蒙蒙似有一層水氣,「他以他的方式來挽留你,但他卻不肯在你面前袒露一絲一毫這樣的情緒,有時候他傷人傷到痛徹心扉,不由得我們不恨他恨得要死,可誰知他的心里是否也在滴血?哥哥他……太要強了……」

隨著她幽然飄忽的嘆息聲在屋中回響,這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片刻後,沈心舞低垂的眉眼忽然一齊抖動,朱唇顫抖,從口中傳出淒厲地笑︰「呵呵呵……哈哈哈……挽留我?他是想挽留我嗎?他真的心中有我嗎?他真的是不懂得愛人,還是根本不肯去愛人?為什麼上蒼要這樣待我?讓我為了一個不肯說愛得人心碎到底啊?我的心碎了,他的呢?是否完整?到頭來我們什麼都沒得到,只是一無所有啊!!!」

落梅林附近,小城近郊。

木飛揚來到樹林邊,頓時察覺四周一片殺氣騰騰。

他高聲問道︰「是哪位朋友?何不出來一見?」

叢林中轉出幾個人,木飛揚認得,是華山派的幾名弟子,還有唐門的唐峰,心下了然,卻笑問道︰「幾位找木某有事?」

為首的是華山派首席弟子歐召元,他冷冰冰地回答︰「木幫主何必裝傻?前日你我兩派的糾紛還沒有做個了斷。」

「于是各位就要半路攔截?以寡敵眾嗎?」木飛揚驟然抬高聲音,頗有幫主的威嚴。「枉你們華山也算八大幫派之一,傳揚出去,未免給你們的掌門丟臉。」

幾人臉上一紅,又喝道︰「誰與你廢話?七星幫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幫,居然敢對我們華山派指指點點?你還沒那份資格!」

木飛揚眸光一轉,看著唐峰︰「唐門和華山派淵源不淺,你自然是來做幫手的了?」

唐峰陰沉著臉︰「我只是要幫華山派討一個公道!」

「拿劍討嗎?」木飛揚冷笑著看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兵刃。

歐召元一咬牙︰「我等不與木幫主逞口舌之利,江湖人之事,自然要以江湖之法解決。我們不會用車輪戰,只我一人即可,倘若木幫主能勝得了我一招半式,咱們既往不咎,過去之事也一筆勾銷,若木幫主敗了,則必須親赴華山,向我派負荊請罪!」

「看來我除了答應便別無選擇了?」木飛揚微嘆,解下隨身佩劍向前一送,鄭重道︰「請賜教!」

沈心舞從落梅林出來,神志飄悠悠還在出殼,心中的傷口未待撫平,只在一地的落花間灑落清淚點點。殘梅是她的血淚,雪花是他的笑容。愛他所以就更恨他;恨他,又放不下對他的愛意情濃。若無當初的情仇相纏,又怎來今日的柔腸寸斷?真正的痛不是用刀劍刺的,而是用心傷的。

人生至痛,莫過于生離死別。

哀莫大于心死。

難的是這一切還未來得及爭取便已失去。

將嘴唇咬破,有鮮血滴落,帶著血腥,帶著恨意,她喃喃念道︰「獨孤鶴,我恨你!」

倏然間有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驚動了神志,她抬眼看去,是木飛揚正在和人交手……

唐峰緊皺的雙眉,沒想到木飛揚這麼難對付?打了上百個回合歐召元仍然沒有佔到半點便宜。他忍不住將手悄悄伸進暗囊,欲待適時發出暗器,助歐召元一臂之力。

冷不防有道白影從他身前閃過,擋住了他與木飛揚之間的視線。他定楮細看,幾乎吃了一驚,竟又是她!那個與獨孤鶴兩度一同出現的女子。

「你究竟是什麼人?」他問,記得她曾否認說自己不是白鶴城的人,卻為何與獨孤鶴的關系那樣孰捻?

「你不配問!」沈心舞的聲音中噙著一層寒冰,「既然旁觀,就不應暗箭傷人,此非學武之人所道。」

「我們之間的恩怨不用你這個外人來管!」唐峰一側身,眼見歐召元節節敗退,心中更急,閃身想避開她,她的身形卻如鬼魅一般形影相隨。

唐峰心知單論武功自己勝不了她,眼楮一轉,打了一聲口哨,從他的袖口中猛的竄出一條紅色的閃影,沈心舞以為是暗器,抬袖一拂,沒想到那竟是活物,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一驚之下撤手,怒而一掌打中唐峰的肩頭,唐峰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另一邊,木飛揚已挑翻歐召元的劍,飛奔過來,驚問︰「沈姑娘,你怎麼會在這里?有沒有受傷?」

沈心舞的臉如白紙,卻依舊冷笑連連;「唐門除了使毒,一無是處,少在人前顯眼了!」她翩然轉身,疾步而逝。

木飛揚見華山派忙著救治唐峰,心中又惦念沈心舞,拱手道︰「但願華山派說話算話,不要再與我七星幫為難了。習武之人和氣修身最是難得,為了小仇小怨而妄動兵戈實在不值。木某告退!」

他一縱身,追沈心舞而去。

沈心舞此刻飛掠的速度越來越慢,很快就被木飛揚趕上,木飛揚繞到她身前,驚見她的嘴唇已變成紫色,不禁大驚失色,急問道︰「你受傷了嗎?」

沈心舞的眉峰淡淡而簇,輕念一聲︰「你不用管我!」然後人就如枯葉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

慕容雨等人圍站在床邊,愁眉深鎖的看著慕容明診視沈心舞。

沈心舞的眼楮直直地看著頭上的頂壁,不言不語。

「沒想到唐門如今竟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木飛揚禁不住嘆而頓足。

慕容雨笑著寬解︰「沈姑娘已經吃了解藥,應無大礙。」木飛揚嘴上雖說放棄,但事到臨頭還是會為沈心舞緊張擔憂,動情的人可不是輕輕一嘆就能將情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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