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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伴薔薇 第22頁

作者︰姬小苔

「越紅!」他敲得更急。

我披頭散發,控制不住,一頭扎進他懷中。

「發生了什麼事?」他吃驚,我卻益發哭得說不出話來。新愁舊恨一齊涌了上來,化成了號陶。

陳誠房東抱住我,不嫌我哭得難看。

「有事別憋在心里,哭出來就好。」他心有戚戚焉地安慰。

「我好難過。」

「我在這里。」他的安慰加倍。

他在這里有什麼用?我被攪糊涂了,可是哭得更厲害。

等我有點知覺時,已經坐在大沙發上,舒舒服服偎在他懷里,用他干淨的大手帕擦淚。

我很想繼續這麼享受,但我的動作與意識完全相反,我推開了他。

「對不起!」我去坐另一張沙發,抱住了頭。我不該在他面前哭,真丟人。

「有沒有什麼話預備跟我說?」他體貼地問。

我搖頭。

「如果難過的話,隨時叫我一聲。」他站起身來,斯文有禮。

叫化子才對人胡唱道情,我再沒有自尊心也說不出口。

「越紅!」他彎,友善地笑了笑,「我最邋遢時也不怕你看見,我們應該是朋友!」

他走了,我的臉依然深埋在膝上。

陳誠把我當朋友,所以仍舊收留了我。慚愧的是我並未替他做什麼。

我只是看見了。

見他的悲傷、頹廢、消沉。

一個男人最見不得人的一面。

我的經驗告訴我,男人做什麼都不要緊,都會有人制裁、贊成、同情或原諒,唯獨不可以墜落。

陳誠通過了那一關。

而我呢?

我遇到了這麼多事,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還能像以前一般地生活嗎?

陳誠又這踅重了回來,溫暖的手輕輕搭在我肩上︰「不論遇到什麼,都會過去的。」

我抬起頭看他,在他眼眸中,有著相知與相惜。這樣的神情,我從未在別人眼中見過,那使我一陣迷惑。

「又流淚?」他微笑地看我。

可是這回再也不怕他看見。

「早點睡?」他眼中的友愛更濃。

我點點頭。

黃百成一早就來拜訪。

他最個呆子,完全不知道巫美花與這屋子的主人有什麼糾葛。

陳誠的風度出乎我意料的好,他接待黃百成,完全待之以禮。

「越紅,求你來上班,公司沒有你,就要撐不下去了。」神氣的黃百成再也神氣不起來,跟我吐苦水。

我同情他,可是無能為力。

「你肯回來,一切好商量。加薪、休假,條件由你開。」

我若只為了這些而回去,就太沒意思了。

「從今以後,我只侍奉一個主人。」

「誰?」黃百成咬牙切齒地問我,原先裝出來的風度蕩然無存。他以為有誰挖他的牆角。「哪家公司?他們出多少錢?」

「我不再為任何人工作,我的主人是老天爺!」我指指頭頂。

「我走了。」陳誠上班去了。昨天他告訴我,今天開始正式到任,間歇可能還會回美國總公司。我們達成了協議,我可以繼續住在這兒,他不在時替他看家,平時分擔內務及一些家事。

「你們之間到底什麼關系?」黃百成是個小人,對陳誠這樣的好人做完全不必要的猜疑。

「他是房東,我是房客。」我平心靜氣地告訴他。這也是一種功德,免得他難過,而殃及雞犬。

「真的嗎?是不是他開了公司要挖你走?」他眼大的有如銅鈴。他從前還有幾分瀟灑,現在連那麼一點點意思都沒有了。

「他是地鐵專家,我不會開山洞也不會挖馬路,要我干嘛?」

「那你預備去哪家公司?」

「我要休息。」

「笑死人!」他嗤之以鼻,「你既沒有七老八十,又不是生了大病,怎麼需要休息?」

「我有職業病。」

「我改善工作環境,減輕工作負擔,這總可以了吧?」他還當我拿矯。

他跟韋杰恩一樣,俗不可耐。總認為除了他自己之外,世界上的每件東西都有標價,包括人在內,都是商品,只要議價便可獲得。

「我明白了。」他做了個神秘且曖昧的表情,「你找到對象了,這個地鐵專家要照顧你。」

我應該早就知道此人的邪惡。

黃百成其人自此從朋友的名單上被除名。

「黃先生,你走吧!」我平心靜氣地說。「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我說錯了什麼?」他是爛,不肯起身。

「不!你說得都很對,是我不對!」我拉開大門。

「我說對了什麼?」他似乎一頭霧水,其實我看他心知肚明。

他的思想實在是夠齷齪。

巫美花女士真看走了眼,我想她不久便要哭。

「如果你改變主意,請立刻通知我。」他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

我只好點頭。為了早送走這位瘟神,磕頭我也願意。

「一定。」他臨走還要山盟海誓。

「一定。」

他走了。我氣得窩在沙發上發征。不值得為這種人生氣,卻還是氣。相處那麼多年,總歸有一份感情,氣的是他不肯好聚好散,一定要人記恨。

電話又響,是陳誠。他溫暖的聲音從冰冷的話筒傳來,分外溫馨。

「中午一起吃飯?」他問。

這是約會?我慌了手腳。

「你頭天上班,一定很忙。」我趕緊拒絕。

「還沒有進入狀況,不忙。」接著,他說明了時間、地點,再問,「要不要我過來接你?」

「我自己去。」我胡亂地應著,腦袋里的稻草這下被狂風吹得不能止息。

八年來,我還不曾與男子約會過,陳誠是從夭而降的白馬王子。

放下電話,我再也無暇傷春怨秋,飛奔回房,挑選可以應酬的服裝。

一件也沒有。櫃里,除了牛仔褲、襯衫,還是襯衫、牛仔褲,我想起來了,唯一出客的聖羅蘭,還在百成公司的秘密夾層里。

電話又響了,仍是陳誠︰「不必穿得太正式,我們只是小吃。」

他真是個懂得體貼的好人。

我去了。按圖索驥,是個英國式的,家鄉風味的小店。女侍穿著蘇格蘭高地的傳統服裝,笑容可掬。我來得太早,白馬王子還沒有下班,可是他很細心,先訂了座。

女侍送來滾燙的女乃茶,芬芳撲鼻,深深撫慰了我孤單彷徨的心靈。我滿足地啜著。四周流動著輕輕的音樂,溫暖的燈光,使我腦袋中不安的稻草暫時停止了狂舞,得到止息。

女侍捧來了大疊雜志,我隨意地翻著。無意間,一張彩色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個當紅的女演員的專輯。那一輯照片約有廿多張,有泳裝,也有禮服,但吸引我的是她穿了黑色燕尾服的。她為了擺姿勢,把右手的拐杖舉了起來,模樣非常俏皮,但這一切與我無關,我也不是崇拜她的影迷,我的視線焦點全集中在她右手的袖口上。

「抱歉,我來晚了。」陳誠彬彬有禮地站在桌邊,含笑看我。

「請坐。」

「吃點什麼?」他打開菜單。

「羊排。」我完全心不在焉。那張照片像被下了魔咒般;已左右了我全部的意志。

飯前酒送上來時,我已把那本雜志放回旁邊的架子上,天衣無縫,誰也不知道它曾引起我的嚴重關切。

「敬你!」他舉起酒杯。、酒還未喝下,就已醉人。如果陳誠早五分鐘進來,我會酩酊大醉。可是我有了心事,再美的男子也能令我保持清醒,而且如坐針毯。

「敬我們。」我喝下那香氣撲鼻的液體,芬芳的汁液在我血液中竄流。

陳誠的午休時間有限,舒舒服服吃完飯,他就得立刻起身。

「晚上見。」我們在餐廳門口分別,我不要他送,因為我下一個該去的地方就是對街的書報攤。我幾乎是奔跑過去買了一本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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