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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不是我? 第14頁

作者︰黃蓉

苡築湊近鏡子張望。「斑點又露出來了,好難看,「不知從什麼開始,她變得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不礙事的,你的善良和純真讓人很容易忽視它們的奪左。」他已穿戴整齊,拉著她的手一邊打開房門

「啊!」俯在門上竊听的亦築,被這會沒預警的舉動給嚇得心髒狂跳,臉色慘白。「怎麼出來也不說一聲?」

「是呀,好抱歉,害你小倫當不成了」苡築切齒一笑,冷不防地拎住亦築的耳朵,「你幾時學的這種可恥的行為?」

「又不是我的意思,是娘啦!」討厭,把人家捏得好痛。就算她們從小玩在、起,習慣沒大沒小的惡作劇,她也不該當著「外人」的面,讓她無地自容呀。亦築鼓脹著臉,氣呼呼的白了苡築一眼,「娘擔心你和屈二少爺處不來,怕你受委屈,才要我充當‘間諜’,站在門外了解實情。早知道你們恩愛‘異常’,人家也不必呆杵在這兒,累得半死。」

亦築邊咕咕嘀嘀,邊率先拾階而下。「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我……」

「別再提了好嗎?」苡築怕她又把季靖軒搬出來破壞氣氛,忙接口道︰「你身體好些了?」

「嗯。多虧季先生送了上好的藥材來,才服了兩帖,就不再咳了。」

唉!不讓她提,轉了個彎她還是把季靖軒掛在那邊,贊美得沒完沒了。簡直匪夷所思,前後不過三天光景,他究竟用什麼法子把亦築給迷得團團轉?

對她,他難道沒有一點點不舍和眷戀嗎?

苡築才預備暗暗地小小傷心一下下,屈扶風立即以眼眸制止她做「傻事」。

「亦築姑娘是患了什麼病痛,需不需要我替你做個檢查?」他學的是西醫,講究的是切中病情,對癥下藥。季靖軒是學音樂的,怎麼可以隨便抓藥為人治病?

「不用了,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亦築甜甜一笑,臉頰莫名地泛起紅雲。

苡築差點認不出眼前這個快樂的小女人就是一向病懨懨的姐姐。如果她洋溢的幸福感是因為季靖軒的緣靲.那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愛情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可以讓人從谷底到雲端,喜怒無常,甚至不可理喻。

她下意識地和屈扶風交換了一個眼神,很悲哀地,在他眼中並沒有找到那足以令她欲生欲死的「東西」,也許他們之問,還……言之過早吧。

◎◎◎

返回屈家大院後,她的日子一下子變得異常忙碌。除了沉重的課業,她還經常得檢對帳目核對到半夜三更

這日,她下午沒課,提早到帳房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帳房設在大院的右廂,沉沉的黑木建築像一襲過時陳舊的裘袍。

里頭來了人,懶懶佔著張躺椅,挽著手,一副吊兒郎當,皮笑肉不笑的望著周帳房。

「好了好了周叔,不要跟我為難了。」

他袍子上穿著梅花鹿皮面小背心,黑緞闊滾,扣著金鈕子。月亮門上打著短劉海,僅寸許長,直截出來,正面但見許多小點,不見一縷縷頭發,稱作「滿天星」。他就喜歡跟著時尚,把自己打扮得光鮮體面。自認風流瀟灑,外邊的人卻背地里笑他油頭粉面,標準的紱挎子弟。

周老先生直搖頭,右手不住扶著滑落的鏡架,一下又一下地給推回鼻梁上。「大少爺這不擺明了讓我為難?老太大交代過,出銀凡是超過五塊大洋,都要先請示過二少女乃女乃。」

「放屁!二少女乃女乃是個什麼東西?是她了不起還是我了不起?」

「話不是這麼說。二少女乃女乃後頭有老太大撐腰,這個我實在……」

「不管啦,她肯也好不肯也好,總之你給我想想辦法,今兒就是非拿到錢不可。」屈長風揮霍成性,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尋花問柳,還常常夜不歸營。如此大筆筆鈔票胡亂花,難怪每個月幾百塊大洋的零用金,仍不夠他支用。

「大少爺,你體諒體諒小的,這陣子我為你擔了不少風險,這回實在沒法子騰挪。」周帳房只差沒跟他下跪求饒,身子則已經幾乎彎成一張弓箭似的,巍巍顫顫︰

「那你就替我往別處想辦法。你自己該有不少攢聚吧?」他賊眼往帳房身上不懷好意地上下轉滑,像只嗅臭的狗。

周帳房發急了。「大少爺這話打哪兒說起?我老周到屈家三十年,哪夾的錢?」

「不用賴。」他拿起淡青冰紋帽筒上套著的一頂瓜立帽.套在周帳房頭上。「反正誰不知道你有錢,快去給我張羅十個大洋回來,否則我讓你連老本一起吐出采」

「這……」」快去呀!」屈長風一把將他推向門口,不想那木門競自動敞了開來。

「二……二少女乃女乃?」周帳房沒料到她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一下子愣住了。

「上哪兒去?」苡築明知故問,其實她在門外已听得一清二楚。

「去……去……」周帳房看著屈長風,巴望他挺身說句話。

「怎麼?他上茅房也得經過你的同意嗎?」屈長風忌諱著他弟弟,可他卻從沒將這位弟妹放在眼里。

「那倒不必。不過,他如果敢利用公務之便,開小差去辦私人的事情,那我就不能允許了。」頁築泰然自若地笑了笑,逕自坐上案前,逐一審閱帳薄上的每一筆進出。

屈長風憋一肚子氣,臨時卻找不出該怎麼藉題發揮。

「大伯若沒事,可否移動尊駕,讓我和周帳房安安靜靜的工作?」

「我……我當然有事,沒事我來這里干什麼?」他大搖大擺的走到櫃台,把手往桌上一灘︰「給我錢。」

「什麼名目?」苡築不卑不亢地反問他。

「沒有名目,反正我就是要。」屈長風一掌拍在桌面上,將上頭的文房四寶震得高高跳起。

周帳房畏懼地看著苡築,生怕她一個弱女子應付不來這種火爆的場面。

「這麼霸道?你何不乾脆用搶的還快一點。」苡築按捺著行將暴發的火氣,冷冷的從大師椅上站了起來。

「你以為我不敢?」屈長風氣急敗壞,像個跳梁小角,拚命揮舞著兩手,想唬嚇苡築。「這是我家,里頭全是我家的錢,我為什麼不能拿?」

「要拿就拿多點,否則怎麼夠賠一條命?」苡築意有所指地嘲諷他。

「你說什麼?」屈長風的臉倏地唰白。

「我說什麼你很清楚等你把錢搶了之後,我自會一五一十的向爹娘稟告。」苡築才不怕他,就算要打架,她也不見得會輸給這個花拳繡腿,只會虛張聲勢的家伙。

「你在威脅我?」

「隨你怎麼想。三分鐘的時間給你考慮,要搶錢,還是走人?」

「你,你給我記住!」一直到屈長風蜇過長廊,苡築和周帳房還依悉聞見他吼叫的咒罵聲。

第六章

苡築身不由己地和屈扶風親呢超未,她曾試圖圖阻止這種危險情況,可到頭來,他便用一個接一個的藉口和詭計,將地抵抗的心理輕易瓦解。

她其實搞不太清楚自己對屈扶風那股朦朦朧朧的好感,究竟在什麼。愛他嗎?不可能!她幾乎立刻否定這樣的想法,甚且強迫自己去逃避這樣的自我追問。

她堅信一個人一生只能動一次真情,無論成功或失敗,它都必須是唯一的。這樣的想法像無可摧毀的道德覘範,緊緊束縛著她,令她不敢稍有逾越。

或許,她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他,但絕對僅僅是喜歡而已。這是她給自己最高限度的容忍,她沒有也不敢深思︰喜歡與愛的界線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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