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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河(上) 第9頁

作者︰黃昏

「妹子,發什麼呆呀?」白懷馨嘻笑著推了她一把。

「這邊望都望不到盡頭,好像很大。」欽天府中曾有庭園,雖不及這里與山相連的廣闊與渾然天成,卻更精致,那里的一花一草,一山一水,皆出自名家之手,更包藏了她十幾年的記憶。

「整個谷都是,越往里走,花的品種就越稀有珍貴。」只是沒多少人敢往里走。白懷馨看出她在心動,「這兒人太多,真煩,我們到里面一點去?」

她點頭,游于花海,那失神的模樣,凝重里帶著迷離,婦人的媚色中仍月兌不去少女輕靈,顰時幽麗,笑時無邪。

白懷馨盯著她,心中突地一震,忍不住一陣失落與郁悶︰「我道世上沒幾個人能超出我的姿容,沒想到妹子一出來,就把我比下去了!」

「人觀他人,總是覺得比自己好。在我看來,馨三姑娘更好——其實人各有各的美態,我有姑娘未到之處,姑娘也同樣有我不及之處。」她知道自己容貌出色,卻不喜歡被別人議論。

「是麼?妹子可真會安慰我!」如果單論容貌,白懷馨自認並不輸于她,但觀其姿神氣韻,她那隱隱威勢愈顯華貴內斂,清麗自若便出月兌了好幾分,「我若是有妹子的風采,今日怕不會呆在這天樞院當個小小香主——我非攪得紫微垣宮上下天翻地覆不可!」

世道已亂,有人竟想著亂上添亂。月向晚淡淡一笑︰「我可沒姑娘這本事。」

「呵,單有本事有什麼用?手段再好,武功再高,男人堆里他們也不當你是回事。女人想要出頭,沒有美色什麼都是空談。」

「真金不怕火煉,若真有進取之心,姑娘絕不會一輩子在原地打轉的。」白懷馨的野心她無法指責,人都有追求自己想過的日子的權利,她曾無自由,因此更知自由的可貴。

白懷馨格格笑了起來︰「妹子真是天真——這話听著倒是不無道理,但是道理是嘴巴說的,世上人——尤其是男人,沒人會循著道理做事!道理教人作奸犯科,教人連年打仗嗎?可你看現在哪里沒有殺人放火,哪里有太平日子過?道理教人因果循環,善惡有報,可現在殺人的稱王稱霸,老百姓與咱們這些小嘍羅送死,報在哪里——來世嗎?謝了,姑娘我可不信那一套——什麼前世孽債今世償還,今世積德來世享福,都是唬人的狗屁!」

的確,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白懷馨的話雖偏激,卻字字人了她心中,這兩者之間相差一個「權」字,卻是雲泥之命。怎能怪世人如白懷馨汲汲于功利?而她是活得不費勁的,遮擋風雨的先有父親,後有丈夫,根本未接觸權字主宰的世界,談什麼淡泊清高,說什麼看透世情,都只是管窺蠡測,自以為是。

「怎麼,嚇著了?妹子真是單純,合該讓戈爺把你藏起來養一輩子的,出了門,倒要讓外頭給污著了!」況且,這樣的容貌與性子遇上不該遇的人,怕要惹來事情,戈石城武功再好,權之未及,怕反倒釀成禍。至于這一層,白懷馨當然不願提及,「戈爺倒是從哪兒找到你的,真是奇了!」

「有緣分自然能踫到,姑娘不是早說了——千里姻緣一線牽。」她避重就輕地帶過。

「不過說句實話,戈爺雖然是條好漢,但還是配不起妹子你。」

月向晚靜默半晌,忽然彎身指向一朵兩色鳳凰,綠紅花瓣絲縷垂落,微卷的尾端露水未干,仿佛餃著淚珠︰「姑娘覺得這株菊花怎樣?」

「美。」

她又指向花下的上;「那姑娘又覺得泥土怎麼樣?」

「不怎麼樣。」

「菊花性喜松肥、沙質之土,土雖不怎麼樣,但只要能讓菊花適應就是好土,若沒有這土,菊花不但開不出美的花,而且連活都活不了。那姑娘你說,菊花和這土配是不配?」人只看到她外表光鮮,卻不知真正不配的人不是戈石城,而是她月向晚。

「好妹子,真虧你想得到這麼多!看來你對戈爺還是夠死心的,戈爺他傻人有傻福。」唉!見人家夫妻如此,便酸得厲害,自己不得如願,真巴不得所有人跟她一樣不如意。

月向晚輕聲一笑,旋身湊向另一朵太真含笑。雍容舒展的花形,粉淡柔雅的花色與美人臉相映,當真是人比花嬌。

白懷馨呆了呆,心中越加翻騰。

「馨三姑娘,天樞院是紫微垣宮重地,我是外人,不好胡走亂闖,先回韶華亭坐坐吧。」越行入,人也越少,花草之外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流動著。

白懷馨卻「撲哧」笑道︰「這哪里是什麼重地?不過種了些珍貴菊花罷了。里面還有運自東瀛海國的異品名菊,來了不看豈非是入寶山而空手回?走!我帶你進去瞧瞧。」

月向晚被她親熱地挽住了手,不好掙月兌,幾乎是被拖著走︰「馨三姑娘——」

「我都喚你妹子喚了這麼多聲了,你叫聲姐姐總不難吧?」眼中兩泓秋水似湖波蕩漾,掉人其中便有滅頂之災。

「一一姐姐——」初時是被拖得不情願,但一看到眼前無窮無盡的菊花叢,呼吸都被奪走了。

「怎麼樣,姐姐沒騙你吧?你看,那株飛鳥美人單薄遍單薄,卻極飄逸。」白懷馨指向一處火燒似的紅,似有鬼魅之力勾著人的身心。

月向晚痴迷地望著、走著。相似的輪廓,卻是完全異樣的風情。飛鳥美人若是單薄飄逸為動,國鶴雙華則是雍容高潔為靜。白麗的秀美飽滿,清水旋轉的縴細樸實,橙蓮的高貴嚴謹,久迷花的錯落神秘……

☆☆☆

「妹子,可別走遠哦。」囑咐的話似乎是從遠處飄來。

她已經像一個迷失的小孩子,在這神奇的世界中,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是再次見到與前相同的景物讓她猛然驚醒。

「姐——」抬頭,身邊早就沒有人。轉身,眼前是菊花,再轉身,眼前還是菊花。除了天還是天,她還是她,四周所有的景物只剩下菊花,她的整個人都陷在這無邊無際的菊花海中。

「有人嗎——」

她喊得幾乎啞掉,山谷卻只有空空蕩蕩的回音。

一瞬間,眼前措手不及的情形幾乎讓她天旋地旋。她提著裙擺尋路,但不管試了幾次,無一例外地又轉回了原地。衣裙沾了塵土與花汁,頭發也散落了下來。她告訴自己不能慌,要平心靜氣,要冷靜地想辦法……

撕下衣袖裙擺,在一路走過的花上掛上記號,終于離開了原地。她仔細再一回想,恍然大悟!

為什麼鋪天蓋地的都是相似的菊花?為什麼一條路轉了半天都轉不出去?因為這些全都是幻像,全都是九幽三垣陣陣陣相扣的結果。這不是什麼大陣,但如果想不通的人在陣里亂轉,就算轉到瘋了、死了,也別想找到出口。

她找到的出口不是來時的路,而是石牆上一扇生了苔的石門。看看身後的菊花陣,她義無返顧地推門而人。

有線生機總比困死好。

石門內是條約兩米寬的通道,門外斜斜射進光,照出了門口幾步石碑上的字。

‘嘴微垣宮天樞禁地,擅人者殺。」她一抖,遲疑了會,退了幾步,不想太過用力而踫到石門。

「嘎吱——!」最後的一點光源被截掉。

「啊!」她使力推石門,門卻一動也不動。涼風颶的風從背後灌來,她嚇得比石門更僵硬。

撲稜聲響,淡金光芒從面前掠過,她察覺到一大群蝙蝠撲過來,驚得顧不得什麼禁地不禁地,直直朝通道另一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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