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和剛處理完廢物的蒙由,瞧著她臉上變化不定,又是憂、又是懼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如果梅姬姊姊為她做的錯事來向你道歉,你可不能生氣,把她一口吞進肚子里,好嗎?」她很認真的對嬴政要求道。
「你!你說什麼都好。」嬴政終于控制不住的伏案大笑。
至于蒙由,早就因為控制力不佳,疾奔到屋外,捧月復大笑、狂笑了好半天。
曼丘葑—臉莫名的望著這兩個人,完全搞不清楚他們到底在笑什麼?她也懶得問,只當他們是沒事在亂發笑病。
夜涼如水的寒意,就在她毫不防備的時候,直侵入她細致畏寒的勁項,引起她一陣冷顫,她下意識的拉攏那又打算棄之于不顧的絲巾,好使自己得到些許的溫暖。
眼尖的嬴政,立時注意到她身上的涼意,從旁取來了一件鶴氅,為她披上。再要她好好坐著,他拿起矮凳上放置的白襪,如同白天般,半跪在她跟前,一踫到她那冰冷如水的雙足,他有些心疼,有些憐惜的用雙手先來回摩搓著,好使它們有一點溫度和暖意。
「為什麼不穿襪?」
「梅姬姊姊說在王寢宮里,不準穿襪穿鞋,那是大不敬的行為。我也注意到了,蒙由在屋外穿鞋,進來後就把鞋給月兌去,我想大概是這里的規定,所以我就沒穿了。」
好不容易在外面笑飽的蒙由,正好趕上他發言的機會。
「葑姑娘,你別管我,我喜歡月兌鞋,打赤腳涼快些。」
嬴政白了他一眼,—邊替曼丘葑穿襪,一邊不滿的悶聲道︰「梅姬她是什麼東西,這里我最大,我說的話全是聖旨,從今以後,你只听我的話就夠了。」
「你生氣了?」她又開始擔心他會把梅姬給吞進肚子里去了。
「沒有!」嬴政輕輕撫模著她的長發,柔聲道︰「來!夜深了,乖乖躺下睡覺。」
睡覺?她根本毫無睡意,哪睡得著,可是,她答應過要听他的話的,如果她不听話,惹他生氣了,萬一他真的一口把她吞進肚子里,那怎麼辦?
沒考慮多久,她決定照他的話去做,因為她不想悶在他的肚子里,那實在太無趣了。
第三章
天底下最殘酷的刑罰,莫過于明明睡不著,還得硬逼著自己躺在一張毫無暖意的床上,望著床邊那四根惹人厭的黑柱子,她覺得這真的是—種折磨和痛苦。
真是受不了,她雖然可以隨遇而安,卻偏偏拿時差沒辦法,拿先前的時間,和這里的換算一下,正應該是日正當中,她生龍活虎,到處撒野的時候,別說睡覺了,她根本連靜都靜不下來。
啊!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誘惑她,要她別待在這里悶壞自己,該出去活動一下筋骨。
她慢慢的抓起布幔,偷瞄了一下嬴政。
真是不公平,為什麼他可以不睡覺,和蒙由暢快的東聊西說,她就活該倒楣,逼自己在床上裝死,這太沒有天理了。
嬴政一眼瞥見那晃動的布幔,對蒙由使了個眼色;蒙由掩著嘴,笑著到外面取柴火,好使屋里暖和些。
贏政收起那一堆乏味無趣的竹編奏折,滿是興味的瞧著她︰「睡不著是嗎?」
「嗯!」曼丘葑一秒也不遲疑的從床上跳了下來,顧不得身上凌亂不整的衣服,直奔進嬴政寬闊扎實的臂彎。
嬴政笑著為她整理衣服,將她的頭發用手梳理得服服貼貼,好讓她舒服的躺在他懷里,而沒有任何不適。
蒙由也相當識時務,不但添上了足夠的柴火,還從炭爐一直煨著火的陶壺中,倒了—杯又熱又燙的茶,遞給怕冷的曼丘葑。
她先是用手指輕踫了—下陶制的杯子,覺得它不是很燙人後,便把它拿在手里把玩著。
回過頭來,卻見跟前的長桌上放置著羊皮制成的地圖,上面全是用炭筆畫成的山地形以及城市的所在位置,舉凡重要的城都,都會在上面擺上一粒寶石,顏色和數量,不多不少,正好是六個,在旁邊還密密麻麻的記錄了—大堆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轉頭瞅著贏政,他卻一言不發,微咬著下嘴唇,直望著那張地圖發愣。
「你在想什麼?」她好奇的問道。
「想—些不可告人的事……」
蠃政漫不經心的回她一句,所得到的報償是她「噗」的一聲,才剛入口的茶水,全數—滴不剩的全噴在他臉上。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曼丘葑門知闖了大禍,合作的從蒙由手中接過絲巾,為蠃政拭去噴諸在他臉上的口水。
「雖然我很喜歡你的口水,也不介意它待在我臉上,但你用不著對我這麼好,一天到晚盡往我臉上噴吧!」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認錯。
「我知道,茶太燙了。」他狠狠的瞪了蒙由一眼。
懊死,不會等茶溫再交給她嗎?簡直是在跟他過不去。
任由嬴政眼神凌厲得足以使人致命,滑溜的蒙由全當沒瞧見,假裝全心全意在顧著炭爐中的火,但由蒙由那不停抖動的雙肩可以知道,他正在偷笑呢!
「跟茶無關,是你講的話太吸引人了。」她睜著一雙又大又明亮,擺明想做壞事的眼眸望著嬴政。「快說!你在想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真不得了,她做壞事的竟比他還高,他真是得到一個比他還可怕,還要壞心的妻子,她不只能夫唱婦隨,搞不好變本加厲,想些壞主意,要他婦唱夫隨呢!
想想,似乎也不壞,至少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侶。
于是,為了克盡夫道,他開始了開宗明義的第一課,做壞事的先決條件,就是要先明了對象的弱點,和周遭環境的優缺點,以竭盡所能的利用。
缺乏歷史知識的曼丘葑,在贏政的詳細解說下,當場只覺得—陣疲勞轟炸而過,滿腦子全是炮彈似的紅豆和綠豆,不停攪和研磨,他做了綠豆泥和紅豆沙,泥中有沙,沙中有泥,糾纏在一起,搞不清誰是泥,誰又是沙。
就在腦漿混亂之際,曼丘葑在夾縫中求生存,好不容易逮住了個空隙,她立時指著一粒天藍色的綠松石,說出了她心中不解的疑問。
「你說它有韓非,那是什麼東西?是它特有的土產嗎?」
「土產?」嬴政先是愣了—下,隨即隱忍住差點爆發的笑意,很嚴肅的對她說道︰「沒錯!而且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特別的很。」
「所以,你開出二十萬大軍進攻韓國,只為了要得到韓非這項土產?」她心里納悶著,韓非有這麼美味好吃嗎?竟值得他哪些大費周章。
「是進入韓國,不是進攻。」他糾正了她的錯誤。
他向來不用進攻或侵略這一類的字眼,因為那實在是太俗不可耐了。
「那趙國的和氏璧,又是怎麼回事?」她指著—粒淡綠色的琉璃珠問道。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讓人忍不住—把眼淚—把鼻涕。」嬴政故作滿月復心酸的可憐姿態。「當年,我曾祖父由于熱愛玉,聞听趙國有塊奇玉和氏璧,光鮮亮麗,滑潤圓合,舉世無雙,便決定以十五座城池向趙國購買,哪知道和氏璧並不如傳聞,所以就跟趙國的使者殺價,偏偏那個人硬得很,說什麼都不肯減價,還當場和我曾祖父翻臉,害得我曾祖父傷心難過好一陣子,並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因此遺言要世代子孫為他完成這個心願。」
「城池是什麼東西?」她疑惑的問道。
「城池是一種貨幣單位,用來以物易物的。」他睜眼說瞎話,昧著良心誤人子弟,存心教壞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