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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舞娘 第22頁

作者︰愛林

她教會了月熠愛的能力,同時也教會了她所有愛的殘酷、刻骨和艱辛。她的影子在月熠的幾段戀情中不斷出現,也不斷使月熠的戀情變調,受傷慘重;但是月熠始終不曾怪她,因為是她的勇敢,帶領自己誠實地去面對每一段愛情,即使明知會失去所有,也要在愛里坦誠。抱著秘密過一生的夫妻,是痛苦的。

「怎麼這麼神通廣大,搬了家你也找得到?」

「不然你就準備從此斷線啦?」

「那可能是因為緣分已盡。」

「這麼狠心啊?」魏萍笑了。

面對她,月熠總是言不由衷。

自從知道她找到幸福的出路,也明白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已大不相同後,每次見到她就會變成這副德行。希望看她過得好,卻不希望從她口中得知她的美滿;因為即使美滿也不是她給的,而是來自另一個女孩,比她更有勇氣的女孩。

「李媽媽寫信給我,才知道你們的新住址。」

「媽?」月熠不敢相信母親竟然會特地寫信到國外通知她?這個甚至連英文字母都背不齊全的母親……真是太令人震驚了。

柄三,那個年代久遠的青澀時期,她們因為一次寫生比賽相識,然後相知,後來雖然都不同校,但仍密切地來往,像一般人眼中的好朋友;但只有她們倆和月熔的母親清楚,滋長在彼此心中的情愫,不只是表面上這樣單純。

初為大學新鮮人時,母親開始有計劃地企圖分隔她們,鼓勵月熠把心思多放在功課、聯誼或社團活動上,交些新朋友;月熠很听話,而魏萍為了保護她不悖離世俗的眼光,也配合地照做了。

後來,月熠在好不容易逃離第一次不順利的戀愛後,向魏萍求助,但魏萍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她,竟對這段曖昧不明的感情會有所暗示,幾經考慮後,不願意讓她受到社會道德的批判,所以決定屈服于世俗的眼光,分道揚鑣。

最後,魏萍試著與男孩交往,但都失敗了,可卻意外找到了現在這位願意與她共同承擔愛情風險的同志伴侶;而月熠遇見了範振綱,一個為了和別人打賭,才把她追上手的膚淺男人,再次在情海里負了傷的月熠,直到現在,仍不能坦然地相信任何一個有意追求自己的男人。

不能見她幸福,是魏萍一直以來的遺憾,即使在成功地轉換心境,彼此成為知心好友的現在,她仍對無法回應月熠當初的求助而耿耿于懷;她總是想,如果當時勇敢一點,別考慮這麼多,就帶著她走上同志這條路,會不會如今的月熠會在自己的照顧下過得更開懷呢?

「到外頭走走好嗎?我開了車。」

魏萍的眼楮依舊明澈深情,月熠從來就無法拒絕她那雙明眸的召喚,自然地答應了。

銀色CORSA。順暢地駛于登輝大道上,她們在這熱鬧的節日里,冷清地馳騁在這屬于兩人的短暫小世界里,任遙遠的記憶,隨風忽遠忽近。

「回來過年啊?」

「嗯。」

「什麼時候回法國?」

「初二,下午五點三十分的飛機。」

「和她一起回去嗎?」月熠下意識的問。

「嗯。怎麼了嗎?」魏萍轉過頭去看著她。

「呃……沒什麼。怎麼這麼快?」

「待久一點你也不能陪我啊,大忙人。」

「別奚落我了,你明知道我忙了這麼多年也忙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樣空虛寂寞。」

「這是沒辦法接納另一段愛情嗎?」魏萍憐惜地問。

銀色CORSA在河堤邊停了下來,她們很有默契地各自按下車窗,吹著涼涼冷冷的風,享受這片刻寧靜。

長久以來,存在于她們之間的距離就是這樣。她們可以凝眸對望,可以開懷大笑,所有的情緒都可以淋灕盡致地表露,惟獨沒有肢體上的接觸。

就連她們自己都很難相信,相識十幾年了,在這不算短的時間里,就光這樣凝視著彼此,沒有擁抱,甚至不曾牽手,就可以完全地感受彼此溫度的強烈!

沒有上的接觸也算是愛嗎?

這答案在她們的認定里,是毫無疑問的肯定;不但是愛,而且還比平常的男女之愛更澄澈、更高貴、更有內涵。

如今,這樣強烈的溫度依舊存在彼此之間,只是,既然已決定用道德將之束縛起來,就肯定不會再輕易令它溢于言表;她們自從七年前選擇了這個結局,就會一直這樣遵守著。

「月熠,你知道嗎?每次想到你開始試著接納範振綱,我就後悔為什麼當初你好不容易才敢確定我們之間的關系時,我的理智竟然破天荒地強過了感情;造成你如今的傷害,是我,不是他。我很懊悔無法保護你,也時常在想,如果我那時候勇敢一點,別想那麼多,就這樣和你在一起,今天的你是否會過得更幸福?」

魏萍點上了煙,她吐出的一縷白霧被風拉向窗外的世界,茫然地飄散在冷冷黑夜里。

「都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就像那首。‘TrytoRemeber’,試著去記得一些我和他曾有的美麗回憶就夠了,不是嗎?就像……我和你一樣。」

魏萍啞然。隔著擋風玻璃望出一片漆黑的夜景!,連心,也是暗沉的。

「月熠,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找到好的歸宿,別落得像我一樣的下場。」

「怎麼口氣好像我媽啊!」

兩個各懷心事、飽經世事的女人,在車里笑得像個小女孩。

「你過得不好嗎?」她對你不好嗎?其實月熠是想這樣問的。

「不。她很聰明也很強勢,跟你對感情的溫順很不相同,她讓我心甘情願地改變自己的缺點。我喜歡現在的我,成熟多了,凡事反求諸己,不會再出些為難別人的問題。」她總是能輕易猜出弦外之音。

「那很好啊!」

「很好嗎?我不知道。畢竟這種風中築巢似的愛情能維持多久,並不是我能掌控的;你知道不被祝福的感情,是很難踏上紅毯另一端的。」魏萍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層謎樣的灰色。

「外國的風氣較開放,難道也不能接受你們嗎?」

「外國是外國,可我們的親人都在台灣。得不到親人認同的感情,只是形式上的,不是實質的;是有壓力的,不是輕松的。」她眼里留著的那一抹惆悵,已經遠超過夜的深沉。

「不過,你並不後悔跟她在一起,不是嗎?」

魏萍堅定地點了頭。

「所以你目前是幸福的,那就很足夠了。」

「可我更希望見到你也幸福。」

月熠笑了。

又吹起了一陣風,她關上車窗,打了一陣寒顫,阻隔了風的呼喊,車內霎時安靜許多。

「魏萍,我認識了一個男人,很為我的前途著想,幫了我很多,他可能真的可以照顧我一輩子。」月熠幾經考慮才說出,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證明自己也一樣幸福,並得到她的祝福。

「你愛他嗎?」魏萍問的一針見血。

「我……不很確定,但他應該是愛我的。」

「月熠,你應該跟一個彼此相愛的男人共度一生。對你好、為你著想,那並不一定就是愛,真愛是能通過距離和光陰的考驗的,就算時空阻隔也能歷久彌堅;一輩子,是很長的,在還未弄清楚之前,千萬別認定那就是愛啊!」

「但是,一個將近三十的女人,剩余的青春歲月已寥寥無幾,如果我現在舍棄他的追求,我不確定還會有多少依戀的眼神能守在身後,等我回眸。」

月熠望著她,心想,難道就像我們一樣嗎?其中一方通不過殘忍的考驗,錯失了機緣,愛就整個變質了;雖然仍舊關心對方、為對方著想,卻已離愛遙遠,轉換成所謂高貴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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