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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別作怪 第1頁

作者︰艾玫

第一章

烈陽遍灑而下,人群綿延成一條巨大的長龍。

人人面容枯瘦、衣衫破舊,手里捧著瓷碗或者盛米湯的飯缽,為的就是能分得一口米飯,讓三天來滴食未進的他們,能求得一餐溫飽。

天熱氣悶,連絲流動的風都沒有,饑渴難耐下,原先尚有秩序的隊伍,在移動緩慢的情況下,有人漸漸的不耐煩了。

終于,後頭的人怕分不到那一口熱粥,開始拚命往前推。

「不要急,每個人都有。」幾名大漢在隊伍的兩側維持秩序。

「各位鄉親,我們會連續供應熱粥三天三夜,大家都有得吃,千萬不要推擠。」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在前頭大聲高喊著。

那是一間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酒樓,酒樓大門上方的匾額上,寫著「月華樓」三個燙金大字。如今酒樓前的石板路上,架起了三個大鍋爐,鍋里是從月華樓里不斷盛裝出來的熱騰騰米食。

宋听兒兩手端著兩個缺了角的破碗,正午時分,日頭當空而照,她卻沒有多余的手可以拭去額上的細汗,縴弱的身子因為長途跋涉而顯得搖搖欲墜。

排了一個時辰,她腳酸頭昏、唇干舌燥,眼看鍋爐就在眼前,她拖著蹣跚的步履,舉高手里的碗,露出了自災難後的第一個笑容。

不料,後頭的壯漢一推一擠,她重心不穩,雙膝重重跌落地面,同時也跌出人龍。

她忍著痛,以身體保護著手里的空碗──要是碗破了,娘和剛兒就沒東西吃了。

遭逢饑荒,大家自身難保,沒有人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可憐別人,只顧著爭搶那能讓自己活命的食物,根本不在乎腳下踩的是誰?

人群繼續往前移動,她來不及縮回的小腿肚已經被踩上好幾腳。

「啊!」她柳眉頻皺,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小泵娘,你沒事吧?」驀然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臂膀。

她抬眼,雖然淚已盈睫,她還是沒讓眼淚滴落。

那是一個男子,相貌堂堂、剛正威儀。

她搖頭,痛到說不出話來。

大手不用施力,輕易將她扶起。

「碗給我,我幫你盛。」剛剛的情形,對她伸出援手的男子全看在眼底。

自知已經回不去隊伍里,就算她敢擠回去,也會被後頭的人攆打走,于是她遞出手中的碗,眼中滿是感激。

男子走到鍋爐邊,要分食的僕人將破碗盛滿米湯,然後便將破碗交回到那雙滿布灰黑塵沙的小手上。

一手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她看著他,感動得忘了如何開口說話。

「快走吧!站在這里很危險。」男子溫和的語調中多了幾分關心。

她點頭,轉身一跛一跛的往親人暫時安身的牆角走去。

啊!自己竟連「謝謝」二字都忘了說……

但再回頭,她迷蒙的視線已被人群所阻隔,看不到那名男子了。

一個多月前,由于連日豪雨引發河川潰堤,將北方一帶數個城鎮淹沒,數萬條性命死傷于洪流之中,幸免于難的災民驚慌失措之下,只能沿著高地一路往南逃。

災民們扶老攜幼、傷痕累累,病的病、倒的倒,就算逃過洪水的襲擊,也未必能捱過饑寒交迫的流散生活。

幸好官府還未開倉賑災,月華樓就已經先行布施;但由于逃難的百姓過多,因此只能把他們暫時安頓在官道兩旁。

听兒才把破碗端到娘親的面前,宋大嬸便忙不迭地將兩個碗都接了過來,然後將其中一個碗放入兒子的手中。

「剛兒,快吃!」

十歲大的宋剛兒,一看到有米粥,顧不得燙嘴,呼嚕呼嚕的灌喝下肚。

宋大嬸沒有問女兒要不要吃,自己也猛喝著這三天來唯一的熱食。

听兒看著空蕩蕩的兩手,嘴唇動了動,沒有多說什麼。

她從宋大嬸腳邊的包袱里再取出一個碗,往人群的最後頭走去,打算再重新排隊、領取食物。

而當她再度拖著發疼的右腳繼續前進時,那名男子略顯低沉的嗓音又竄進她的耳里。

「小泵娘。」男子站在酒樓前的階梯上,將她的一舉一動全看進眼里。

小泵娘的發辮已亂,小巧的臉上也因逃難而髒污一片,卻仍不掩她的娟秀淡雅。

越在苦難時,越可以看清人性。小泵娘的善良讓他于心不忍,于是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絕對要謹守一視同仁的公平原則,否則定會引起不滿及抗爭。如果只有一人或者十人,他還能救;可如今有千人、萬人,他只能供糧賑災,略盡棉薄之力,卻不能獨厚任何一個人。

只是,看著那張沒有任何怨言的小臉,他的心硬是偏了。

「啊!」她啟唇,卻因為久未進食喝水,連喑?J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幫你盛。」他拿走她手中的空碗。

她兀自發呆,看著男子的背影。

男子穿著圓領灰布衣衫,雖是一般黎民打扮,卻仍掩飾不了他的器宇軒昂。

直到破碗又回到手上,她才回神過來,感覺手中傳來熱燙燙的暖意。

「快吃吧!你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照顧你的家人。」男子話落,轉身,又回到階梯上。

她輕嘗一口米粥,心頭暖和著──這是她有生以來,喝過最甜的粥。

四周有幾十雙眼楮狠瞪著她,卻沒有人敢出聲抗議。

難民們心知肚明,能吃到這樣溫飽的一餐,都得感謝月華樓,而這個威儀天生的男子,就是月華樓的大少爺伍學瀚。

月華樓雖為酒樓,但三代傳承下來,享譽北方幾個大城,無論是造橋鋪路、行善義診,月華樓從不吝付出,因此得到許多百姓的擁戴及好評。

只有身處小鄉村的听兒,還楞楞的不知天地之大,更不知道這位好心的男人是誰。她只是將男子的形貌及背影,烙印、深埋在心底,永遠記得這份恩情……

冷冽寒風吹動破舊不堪的茅草屋,一陣風強過一陣,屋頂的瓦片被吹得嘎嘎直響,像是隨時會被掀落似的。

茅草屋的門板上,貼了個大紅雙喜字,咿咿呀呀的,根本抵擋不了紛飛的霜雪。只能容四人旋身的廳堂里,微弱的燭火正拉長二大一小的人影。

「娘,我好冷,好想睡。」宋剛兒睡眼蒙、全身顫抖,忍不住縮往娘親寬大的懷里。

「剛兒乖,不趁夜里走,天一亮我們就走不了了。」宋大嬸背上背著一個大竹簍,里頭裝滿了鍋碗瓢盆及御寒衣物,一手拎著一個大包袱,一手攬著兒子。

「娘,為什麼又要搬家?我們在這里住得好好的……」宋剛兒小小年紀,不懂娘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娘,我們非得逃嗎?」听兒縴細的肩頭上也背著跟娘親一樣大的竹簍。

「不逃,等著高家的人來把你娶走嗎?」宋大嬸低聲咒罵。

「高家給了我們不少的聘禮,他們要是發現我們逃跑的話,會報官處理的。」听兒小巧的瓜子臉上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一身灰灰舊舊的衣衫有著許多的補丁痕跡。

十七歲的少女,眼眉應如星月,她卻蒙上一層暗褐的憂愁。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逃走,也沒見官爺來追拿!」宋大嬸眼神凌厲,狠瞪著自己的女兒。

「上一次是好運,這一次未必能如意。」听兒擔憂這樣的騙婚行為,遲早會鬧上官府。

「早知道我就狠下心,直接把你賣入青樓,那些銀兩夠我上京城找你大哥了,更可以讓我和剛兒吃喝兩三年。結果我把你留在家里,多養你一口飯,你難道就不能想辦法幫娘多掙一些錢嗎?」宋大嬸又是威脅又是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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