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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良夫 第10頁

作者︰席月紗

即使不想面對,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柔柔正在清醒。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只要她清醒,她將不再是燕歸來的小妻子。他痛苦地握緊拳頭,如果東伯男不是江湖的朋友,不是柔柔的親哥哥,那麼剛才他早就一劍殺了他。

任何人都不會明白管柔柔這個女子對燕歸來的重要性,但是如果沒有她,世界上早就沒有一個叫燕歸來的人了。

看了她良久,直到他再也撐不住地倒人溫暖的床楊。唯恐趕不上下雨時她的發作,幾天來他不眠不休的趕路,又在冷雨濕地上和她歡愛了一場,燕歸來再健壯的身子也會變得虛弱。但即使是這樣,他仍然每個時辰警覺的清醒一次,看看懷里的女人是否安在。

直到深夜的時候,東伯男在門外輕聲道︰「你守了她那麼多年,這次換我來保護她吧!」他把人偷出客棧的行為也許卑鄙,但他畢竟還是柔柔唯一的親人。

听了這句話,燕歸來知道他絕對不會再傷害管柔柔了。

仿佛一根弦忽然斷了一樣,五年來第一次,他放任自己沉沉地睡上一覺。

一覺醒來,居然已經過午。燕歸來坐起,第一時間發覺懷里的女人不在房里。他一驚,立刻著衣下床,腳未沾地就感到了一陣暈眩。

恰巧東伯男端著藥推門進來,看他撐住額頭,知他定是頭暈了。

「你發燒了,我煎好藥,快把它喝下。柔柔在樓下河邊玩,你別擔心,我有請老板娘照顧她。」

燕歸來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站起從窗戶確認管柔柔真的坐在河邊玩耍,繃得快要斷裂的心弦才稍稍得以放松。

回過頭來正想下樓,看見瑞著碗的東伯男依舊站在門口直視苦他。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法表達歉意,他沉默著,手中的劍微微的躁動,但最終還是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東伯男不是單純的大夫,燕歸來又何嘗是個單純的殺手。

許久,藥幾乎要涼了的時候,燕歸來才勉強開口,「我病好了就帶她回江湖客棧。」同時把藥喝下,表示了原諒。

「為什麼不讓她面對。」東伯男不死心地追問。「難道讓她一輩子這樣下去,現在你可以保護她,但是你能一輩子無時無刻的保護她嗎?假如你像這樣病了呢?」

「我可以。」燕歸來步伐有些不穩的下樓。經歷了過去五年的風風雨雨,除了自己,他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能保護好柔柔了。

他以為他是神啊!為他的固執嘆了口氣,東伯男放棄說服。反正燕歸來的病還要幾天時間才能康復,還有機會勸說。

誰知兩人還未下樓就听到管柔柔的尖叫。

他慌張地掠出門外,赫然發現燕歸來早巳跟在慌下擇路、跟艙而去的管柔柔身後了。

東伯男回頭看著她剛才玩耍的地方,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于是挑眉看向老板娘。

「我只是想幫她梳頭。」老板娘拿著梳子無措又充滿歉意的對他解釋。

除了燕歸來,管柔柔根本不會讓人踫她,又怎麼可能讓陌生人幫她梳頭呢,但是從前的她只會拚命大叫,像這樣亂跑還是第一次,

眼看兩人快看不見背影,東伯男連忙追了上去。

毫無武功的管柔柔跑得並不快,事實上她很快就停下了腳步,然後開始失魂落魄地走著。

燕歸來試著想拉她回去,但是她卻像下認識他一樣的拚命掙扎,怕她會傷到自己,他怔怔地松手,直到東伯男跟了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沉默地跟在失去控制的管柔柔身後,慢慢等她恢後平靜。

「發生了什麼事?」燕歸來口氣很不好的問。他被她陌生的眼神搞得情緒很壞。

「那女人給她梳頭。」

知道他不可能是問管柔柔,東伯男抽出腰里五彩繽紛的扇子回答。這樣的情景和心情,實在需要一把熱鬧的扇子比較好。

只是梳頭?又是五年前的過去在困擾著她,不知道她記憶中幫她梳頭的是不是那個男人。燕歸來陰沉著臉,控制不住的殺氣彌漫著,他保護了五年的寶貝怎麼可以讓給別人。

「柔柔從不照鏡子梳頭。」他需要說些話來分散注意力,不然他會去殺了所有膽敢奪走她的人。

「無妨,反正我把她嫁給了你,你就算幫她洗個五十年澡我都沒意見。」東伯男笑了笑,「只是,你的身體下休息撐得住嗎?」

扯了下嘴角,燕歸來搖搖頭道︰「這點病謗本不算什麼。」

五年來多少風浪都熬過來了,只是發點燒真的連小意思都算下上。

失魂落魄的管柔柔穿過雨後的林子,不知不覺來到了繁華的埠頭。站在路中央,人群熙熙攘攘從身旁來回穿梭,綿長的埠頭邊停靠著幾十條船,撐桿在清澈的江水里寫著漣漪,陽光透過江水反射在每個人臉上。她閉上眼,風里有濕潤水氣的味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她沉睡多年的心頭浮出。

冷不防被人群推向一旁,她驚得連忙躲過,倉惶抬頭看到被分開的路中,—個穿紅衣的老漢牽著一頭側坐著新娘的驢子。新娘一身紅色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後面還跟著一頭毛驢馱著她的嫁妝,人們為了讓他們順利通過而自動分開一條路。

「這是我們這里的風俗叫‘走嫁’,此地多山多水不好走,很多山里的新娘沒辦法坐轎子,于是讓父親牽著驢子送女兒出嫁,大家看到他們都會讓路,擋人姻緣在我們這里是最天理不容的。」東伯男對燕歸來解釋著。

燕歸來根本什麼也沒听見,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管柔柔的瞼。她的樣子好像有些不同了,臉上的表情漸漸由迷離變得清晰,仿佛沉睡的人在緩緩轉醒。

她的視線跟著紅衣新娘移動,看她在埠頭下了驢子,並在父親的攙扶下上了船。船上一個等候多時的老婦人接過她的嫁妝,父親就牽著驢子在埠頭上看著女兒離開。船開後新娘終于忍不住偷偷揭開一角蓋頭,留戀地看著在風中揮手的父親。

一滴很久很久沒能落下的眼淚悄悄滑落,在陽光下劃下一道閃亮的淚痕。曾經她也有過那種幸福的感覺,在很久以前,她好像也是一個待嫁的新娘。管柔柔愣愣的接住瞼上滑落的淚珠,如寶石般晶瑩的眼淚在她的手心閃爍,恍惚中她听到一個溫柔呼喚她的聲音。

「柔柔,我的柔柔。」

輕抬起淚眼,她不再迷蒙的眼四處尋找那溫柔的嗓音,為什麼她會覺得那聲音如此熟悉呢?

終于她轉向了燕歸來,眼里閃爍著陽光般的色彩。

燕歸來臉上慢慢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柔柔現在的眼神清澈得一如天山上的雪水,她的微笑正在朝他柔柔地展開。他的柔柔終于醒了,而且在對他笑。

她伸出于向他走來,意識清醒地向他走來,不是平日的痴傻,不是雨夜的妖嬈,那是最真實的管柔柔。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看著她翮然……穿過他走向身後一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順著視線的牽引,兩人的手十指交握,然後像久別重逢的戀人一般,完成了相隔五年的擁抱。

燕歸來沒有回頭去看。那個曾經傻氣地叫著他阿來的女子,無數次在他懷里嬌喘的女子,在雨中生死相扶的女子,他用生命守護的女子,在他懷襄沉睡了五年後,微笑著迎向了另—個男人的懷抱。

陽光下,兩個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璧人相擁如畫,奪取每個人的呼吸。

他這個凡夫俗子只能在一旁被嫉妒啃噬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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