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大手由後扶住她的背,熾熱的體溫隨著手掌觸動著她的感官。
他不該抱著她,卻又不由自主地想摟抱也,想將她擁在懷中疼惜。
她真的好小、太過瘦弱,讓他很怕稍微一用力,就會將她揉碎。
一陣冷風由她背後拂過,讓她感到一陣涼意,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更往他懷中縮去,想感受他的體貼。
她顫抖的身子讓他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不該如此,不該忘了在她身邊的「任務」,他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她的身份。
他連忙推開她,力道之大讓她有些錯愕,不解地忘著他眼中逐漸升起的防備,她知道他又縮回自己所謂「尊卑論」的觀念里。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灰,泄氣地抱住自己不停顫抖的身子。
一件灰色運動外套蓋在她身上,她看著他,訝異他的體溫,以為他對她也有所感覺,但他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一顆逐漸有溫度的心又涼了。
「如果公主著涼,我會愧對爺爺。」
「難道在你心底,對我的一切行為就僅止于……工作?」她實在不想明白的問出心底的話,但他的行為讓她不得不問,她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地位。
他看著她,默然不語,旋身想離開;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生氣地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逃避。「你回答我。」
他的眼眸又恢復了慣有的冷漠。「就只是工作。」
為什麼他的一句話讓她的心好疼?為什麼他的話讓她有種沒法呼吸的緊窒感,讓她的眼眶好熱、好燙?
她的眼眶不知不覺中飽含著淚水,唇瓣也艷紅、干燥了起來,她只是喃喃重復他的話。「就只是工作……」
她的表情讓他看了好難受。亞理士緊緊握住拳頭,制止自己伸手安慰她,指尖狠狠的刺進掌心。「就只是工作。」他再度開口。
需要一次次的重復嗎?需要一次次的刺傷她嗎?
蒂希蕥吸吸氣,勉強自己要振作,她冷聲道︰「我知道了。」然後將他甩在身後,抱緊發冷的身子往前疾行。
亞理士無言地跟在她後方,將她弱小嬌柔的身影看入眼底,卻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以為自己這一生不會為誰而動心,不會為誰動情,所以他輕視自己的生命,輕視別人因為感情而掙扎、矛盾,因為感情而失去自我。
但曾幾何時,他也加入了傻子的行列。
可悲的是,她的身份不容許他覬覦,不是他所能踫觸的。
而且,如今她所看見的,只是另一個人的身份、另一個人的面孔,如果她真對他有感覺,那也僅是針對這張陌生的面孔,他能有什麼反應?
就算真對她有感覺……最後受傷的也會是彼此。
她愛的是亞理士這個人、這張臉,而不是一張見不得人的面孔、一個一輩子必須隱藏于黑暗的人……
他若愛她,就是自找心傷,明知道她心所屬的另一個人,卻傻傻地將自己的心賠上,到最後,沒有心、沒有了一切,到頭來,任務完成,換來的只會是她的不諒解、她滿月復的恨。
他不容許自己賠上一顆心……他早就不會愛人了,早從出生那天開始,他的世界就沒有感情這種東西,他孤獨的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一個人成長,就要一個人活下去、一個人老死。
他不需要別人!
***
當天晚上,蒂希蕥?發高燒。
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的她,在經過下午的戲水、落水又吹風的情形下,不發燒也很難。
整個別館沒人敢怠慢,幾乎是整夜守著蒂希蕥?。幸好她發高燒的事被壓了下來,以至于外界仍舊不知道。
蒂希蕥生病,亞理士第一個被女乃媽訓斥,斥責他保護不力,竟然讓蒂希蕥跑去玩水,甚至還讓她吹風受涼回來,這樣不感冒才有鬼。
在女乃媽打算徹夜照顧蒂希蕥的當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和女乃媽說不需要她照顧,他自願徹夜留守。
「你要留下來照顧***」女乃媽先是一驚,爾後又猛搖頭。「不必了,才讓你保護蕥蕥幾天,她就感冒發燒,現在她生病,要是再讓你照顧下去,我看……」女乃媽不敢再往下想。
女乃媽擰吧一條冰濕和毛巾,替換掉蒂希蕥額際上已經有些溫溫的毛巾。「我想還是不要,我自己來照顧蕥蕥就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禍是我闖的,就該負責。」他接過女乃媽手中的毛巾放到水盆里。水盆里浮著一顆顆透明晶瑩的冰塊。
女乃媽看了他許久,然後,布滿皺紋的眼角突然皺起絲絲帶著興味的紋路,嘴角亦揚起。「好吧,那就讓你照顧,可別再闖禍了。」
亞理士看了女乃媽一眼,手又開始動作。
臨出門之際,女乃媽旋身往房內瞧,心中雖然對這對外型顯然相配的兩人感到高興,但她也替他們身份上的距離感到憂心。
如何突破身份上的差距,顯然是他們今後該面對的問題,畢竟,一位貴為公主,一位卻是公主身旁的小苞班,只是小小的隨侍人員,縱使他們彼此能接受,外界的輿論卻是最大的問題……
***
夜間的氣溫明顯降低,房內的溫度也隨著下降。蒂希蕥睡得很不安穩,頻頻在床上翻來覆去,眉頭更是緊皺,到最後,亞理士只好再吩咐人多拿來一條厚被子蓋在她身上。
他拿過一張漆上深咖啡色的椅子在床側坐下,頎長的白色身影在昏暗的燈光底下暈成一團白色的迷霧,看起來有如夢境般的朦朧。
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睡容。他知道一個人不管清醒時是如何的活潑或是惹人厭,但是沉睡後,一切都會不一樣,都會是一樣的安詳。
但他從不曉得,她帶給他的卻是如此的震撼,讓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白皙的肌膚因為高燒而泛紅,黑色的發絲披散在枕頭上,唇瓣紅艷艷的,閉緊的眼睫長而翹。
他伸手撫著她柔女敕的兩瓣紅唇,以拇指月復滑過,沿著泛紅的臉頰而個,撥去黏在她頰上、額際的發絲,嬌俏的小臉完全沒有任何遮蔽地映在他眼底深處。
心中不承認愛她,是因為他和她在身份上不配;而且,她愛的不是他的靈魂,而是另一個人的軀體、身份,另一個人的容貌。
他自卑,覺得自己是卑微的,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看輕、不在乎的人,又如何得到別人的愛、別人的尊敬?何況,她是個人見人愛、擁有家庭關愛的幸福女孩,生長在陽光之下,而他卻卑微的生存在黑暗中,他配得起她嗎?
恍惚間,她睜開眼楮,但頭疼得讓她眉頭緊皺,她偏頭望向他。「亞理士?」她有點不太相信,為什麼亞理士會在她的房間里?
他淡淡地應了聲。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感覺全身無力,連最起碼的聲音都很難發出口。
「照顧你。」他刻意忽略「公主」的稱號。
她精神為之一振,膽怯緊張地道︰「你……再回答一遍。」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听覺出了問題。
「照顧你。」聞言,他又說了一次。
這次她可听得一清二楚,嘴角揚起虛弱的笑容,「我沒有听錯。」
他的臉上閃過狼狽,動手將她額上的毛巾拿起,換了條冰的再放回她額際,藉著這一連串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手足無措。
「你還在發燒。」
她伸手蓋上他放在額際的手,往下移動到她面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他慌亂地抽回手。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以她這種充滿愛意的眼神看來,一旦她的話一出口,所有的一切就再沒轉環的余地,一切都將不一樣,會變得難以收拾;不管是什麼,他的心也好、她的情也好、他的任務、他的責任,都無法回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