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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錯誤的季節 第25頁

作者︰應非

洛捷沉默了很長的時間,腦里像是有千百個作戰程式在運轉,突然間,他開口︰「你剛剛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

他的心並不在這里,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沒什麼,不重要,不必提了。」談這件事的時機已經過去了。遠蓉有一個預感,就算洛捷真的愛她,曾為她困擾;但阿公中風的事實也會重重的敲醒他,讓他更加冷酷而殘忍的切斷兒女私情。

回廊上燈火通明,警衛森嚴,貴賓休息室里也擠滿了人。杜文懷、杜裕捷和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神色嚴肅地坐在角落低語,大姑和大嫂坐在另一邊。大姑的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為了兩人的口角引發父親中風,她的心里必然十分內疚;大嫂輕拍她的背,也無言可安慰。

看到遠蓉和洛捷走進,杜文懷身邊一行人馬上起身朝他們走來,洛捷朝其他人點點頭,詢問父親。「阿公怎麼樣?」

杜文懷朝病房的方向微一揚頭。「打了鎮定劑又睡了,三姨媽跟你大姨在里頭照應。」

洛捷看著緊閉的房門。「身體狀況呢?」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是還好,腦干出血不嚴重,意識跟說話都還很清楚,只是四肢跟動作可能會受到影響。我們已經聯絡了張孟和致桐、致恆,他們正從大陸趕回來。」

「怎麼發生那麼久才聯絡我?」

「誰知道你人在哪里?」杜裕捷插嘴。「神出鬼沒的,回來好幾天也沒見著人影。」

洛捷顯然很習慣哥哥不友善的言詞,對他的話完全不作反應。房門在此刻打開,杜林秀走了出來,淡淡的對洛捷說︰「阿公醒了,一直在問你來了沒,和遠蓉進去看看他吧!」

寬大的病床上躺著阿公削瘦的軀體,頭發灰白神色敗壞,和平時的嚴厲截然不同。只有那炯炯的目光還在,直直盯著洛捷。

「你也終於來了!我還以為就算死了你也不會來見我最後一面。」

洛捷笑笑,輕松的回答。「精神不壞,還會罵人,這表示你沒什麼事了。」

阿公輕哼一聲,嘴角卻掛著笑,眼光瞥向遠蓉。「我還沒看到曾孫,不甘願閉眼。」

遠蓉臉色一白,洛捷卻用他的詼諧替遠蓉解圍。「要是我不能生,你就只好吃到一百二等阿爸再生一個弟弟。」

阿公笑了,杜林秀走近床邊輕聲的說︰「阿爸,文念在外面等一個晚上了,你要不要見一見她?」

阿公怒眼一轉。「看她干什麼?再來把我氣死嗎?」

杜林秀瞄了洛捷一眼,洛捷微笑接口道︰「你也不能怪阿姑,年紀那麼大了性子還那麼壞,阿姑都是遺傳了你。」

「連你也要一起來氣我?」阿公佯怒。「要見就全部叫進來,外面不是還有一堆人?」

大姨走出去傳話,不一會,一群人魚貫走入病房內,阿姑在沈翠茹的攙扶下,怯怯的靠近,阿公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們都是公司的核心人物,我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死不去還會罵人。下去的時候不要忘記跟記者講,別讓他們講得我好像快死了。明天雄獅的股票不準給我掉一毛錢,要不然就扣你們的薪水。」

阿公的音量雖虛,卻有不容忽視的權威在,銳利的眼光巡視在場的每一個成員,最後在杜文念的臉上停留一會,杜文念的眼中噙著淚,不敢直接目視父親。

「我不在的時間,所有的工作由洛捷代理,他有權利決定每一件公文,不需要再來問我,我要休息。」

阿公這些話引來一些不同的反應,大多數的人都露出不是很贊同的表情;杜裕捷的臉色尤其難看,但也許是怕再刺激阿公,所以眾人都保持緘默。

「洛捷,你要給阿公爭氣點,不要給阿公丟臉!站在這里都是公司重要的人物,你要卡謙虛,不懂就問,我相信他們大家都會很樂意幫助你。」

洛捷面無表情,只以他一貫的淡漠回答。「是的,阿公。」

「還有你阿姑的辭呈,」阿公又恨恨的瞪杜文念一眼。「在我的桌上,要簽不簽由你決定。」

不曉得是因為余怒未消還是說太多話,阿公顯得有些喘,急得姨媽直揉著他的胸口。「別再說了,放心吧,大家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員工了,有事他們都會處理,你就安心的休息。」

阿公喝水緩了氣,虛弱的抬手揮了揮。「三更半夜了,都回去吧,一堆人等在這里,好像在等我咽氣一樣。」

第八章

阿公只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正當遠蓉為了不必再在醫院當活標本而松一口氣時,另一件更大的風暴卻接睡而來。

臨下班時刻,遠蓉才剛從秋冬季拍賣的業績報表中抽身,伸完懶腰打算去倒水時,Rose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迅速打開辦公室里的電視。

「出什麼事了?」遠蓉詫異的問。

Rose轉到新聞台,退到遠蓉身邊,畫面上是一場記者會,一個在野黨當紅的林立委還有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那個男人,遠蓉不知怎地覺得好面熟……

「我並不是一個同性戀,」戴鴨舌帽的男人幽幽泣訴。「在當秦天驊的助理以前也不知道他是一個同性戀,只覺得他真是一個熱心助人的好老板︰但是在一次聚會時他對我下藥,然後就……」

遠蓉認出他了,他就是堂姊的愛人小中。八年前他還是一個稚氣末月兌的大男孩,這幾年他應該很不好過,壓得低低的帽子露出了半張滄桑憔悴的臉龐。

小中說得斷斷續續,顯然對那段慘痛記憶余悸猶存。多年來壓抑的悲痛,在他不時停下來啜泣的敘述中表露無遺!就連詳知內情的遠蓉,听著听著都忍不住全身哆嗦,眼淚更是無法控制的掉落。

「我和雲蓉年齡相近,同病相憐,所以不自覺地發展成戀人……」小中說︰「我受下了這種情況,所以決心帶雲蓉走,可是還不及行動就被他發現了……我之所以能逃過一劫,是因為一些良心未泯的夥伴警告我情況不對要我快逃,我本來不肯,擔心雲蓉的安危,後來輾轉聯絡到雲蓉,她要我先走,說會去找信得過的人幫忙,然後再到大陸和我會合……可是她最後還是沒逃掉,她一定是被害死的,雲蓉絕對不會自殺……」

傷心往事,歷歷在目,她是表姊唯一信任的人,但竟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以至於表姊冤屈枉死。

林立委的助理這時開始在現場散發當年的新聞資料,林立委接著說︰「各位現在拿到的就是當年的新聞資料,比照一下小中剛剛說過的話,就會知道朱家和秦天驊的虛偽。朱雲蓉明明是他們聯手害死的,卻可以在鏡頭前裝作一副哀痛欲絕的模樣。

「在新聞資料後頭有一張照片,是秦太太朱雲蓉的納骨塔,不但灰塵滿布,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經崩毀了;管理員說從秦太太下葬到現在八年的時間,沒有看過秦家或朱家的人去祭拜。秦天驊到現在還宣稱自己不續弦的原因是因為深愛亡妻,可是深愛一個人是用這種方武去對待她嗎?可見這當中有太多的謊言和欺騙……」

一名記者快速的提出質疑。「小中先生,秦太太死時你人已經在大陸,你如何知道秦太太不是自殺的?」

小中停頓了好幾秒鐘才緩緩的開口︰「因為……因為死的並不單只有雲蓉,還有……還有我跟她的孩子……」

說到這里,小中放聲嚎啕大哭,現場一片混亂,記者們一面繼續提問題,一面試圖往前接近小中,一群林立委的人迅速圍住小中半扶半拉地將他帶離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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