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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 第32頁

作者︰針葉

寂聲良久的厭世窟窟主終于咳了一聲,「掃麥,不得無禮。」

「是,師父。」

「對了,印大公子……」翁曇點名叫人,「听說印愛每年都為秋那寺供奉了不少香火,慧香大師從七佛伽藍遠道而來,陋身修行,廣傳佛法,你們倒不如將香火轉供七佛伽藍,得到伽藍佛祖的庇佑,這樣才能子孫興旺,財源廣進,家宅安寧。」

印楚萇一臉怔忡,不知如何對答。供奉香火他是沒什麼意見,不過這「轉供」一說……好像于情于理都很失禮啊……

「印大公子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印楚萇見竹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噫噫半天,勉強笑道︰「諸佛慈悲,在下以為……」

「不要‘以為’了。」翁曇拂袖站起,妖長美目流光閃爍,「這種山神小寺廟除了念經抽筋之外還會什麼?若不是慧香大師修行在此,我才不會到這里來。慧香大師,後會有期。掃麥,我們走。」

亂贊一通,師徒二人就這麼騰雲駕霧地告辭了。

禪房內,一片死寂。

地獄紅蓮緩緩綻放。

印楚萇剛才還一肚子愁腸詠嘆,現在月復內空空什麼都沒有了。他尋了個「家有要事」的借口,抱拳行禮後,轉腳飛撤。

他不知道翁曇為何要大贊七佛伽藍,明明江湖傳聞七破窟和七佛伽藍的關系一點也不好……

慧香目送印楚萇的身影消失在林陰深處,表面上神容莊嚴,心頭卻隱隱不安。他一直戒備翁曇,怕他突然發難在秋那寺掀起事端,卻沒料到他卻當著竹上主持的面大贊七佛伽藍……不,不是贊,分明是挑撥離間。

心情大好,面念微笑的蒼發公子悠悠然走在大街上,意態和煦,然而,半斂的眼底卻有一絲深沉。

對于印老太君的毒,三碗藥已經起了效果,剩下的最後一碗需再等幾天才行……

「師父……」掃麥在他身後輕聲提醒,「印大公子追上來了。」

翁曇步子不停,謔道︰「掃麥,如果我說治好老太君的條件是印愛不能向秋那寺供奉任何香火,你覺得如何?」

「好啊!」掃麥雙眼一亮,「如此一來,那個主持一定恨死慧香了。」

和尚也有虛榮,和尚也會攀比,和尚也小氣,和尚也是人。不同的和尚聚在一起,若是哪家寺院太破爛、佛像無金身,反而會讓主持羞紅了臉。

不怕僧比僧,就怕寺比寺!

師父今日的目的很簡單——為七佛伽藍樹敵。

記下記下,回到窟里他要和掃農一起分享……

「翁兄!翁兄!」印楚萇追了上來。

掃麥自動讓位,好讓印大公子和自家師父並肩而行。印楚萇剛一抬手,他就听師父對印楚萇道︰「如果你問老太君的病,無可奉告。」

印楚萇張張嘴,「……」

「如果你想轉供七佛伽藍,還是免了。」他沒必要讓那群走路像抽筋的和尚得到意外的香火。

「……」印楚萇閉上嘴,不問了。

數日後,他再到秋那寺上香,無意中听見兩名小沙彌談論慧香和有台,這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從小沙彌的言辭中,表面上是竹上主持自覺羞愧,認為秋那寺小廟小佛怠慢了他們,由此避而不見,其實是給他們酸言冷臉,冷嘲熱諷,讓他們自行離開。他還听小沙彌說,竹上主持有交待,日後若是七佛伽藍的游僧再到此地掛搭,不必給什麼好臉色。

想不到出家人的心胸竟然狹窄到如此地步,實在是感觸良多。他搖頭之余,想起近日來家中發生的事,又是一陣唏噓。

首先是太君的病。翁曇的最後一碗藥是乳白色,太君喝下後竟當場吐血斷氣。質問翁曇,他卻不屑一顧。班兒提了劍要取翁曇性命,卻中了他的「鬼門十三針」,雙臂無力,哪還殺得了人。當時一團亂,不料翁曇卻將太君的尸身移到房內,點燃一炷細香,燒完一半後,他命掃麥將太君扶成坐姿,運功一掌擊向太君心口。令他們震驚的是,太君猝然迸出一口血,竟緩緩睜開了眼楮。當時沒人出聲,或者說,沒人還能夠發出聲音,腦中全是空白。

扁鵲,華佗,張仲景,醫術都很厲害,可是他們沒有親眼見過。而前方那滿頭蒼發的素袍公子,他們觸手可及。

太君復活後,翁曇繼而以銀針刺脈,讓太君進入昏睡。到夜半時分,太君醒來,他命掃麥煮了一碗藥粥喂太君喝下,這才告訴他們,太君身上的毒已經完全清除,但身體受創非常嚴重,需要慢慢調養才能恢復原本的健康。

在他們誠懇求問下,翁曇寥寥解釋了幾句,大意是以毒引毒,先將沉于心脈中的四葉重樓之毒引入身體各個細脈中,再遏制毒性,令太君短時間失去心跳。這段失去心跳的時間里,血脈中的毒素因為生命的中止而失去效力,然後他以純厚內息直擊心髒,使心髒強行跳動,慢慢恢復生命。

怎麼好像在听《搜神記》一樣?

「如果有個萬一怎麼辦?」班兒小聲咕嚕了一句。沒想到被翁曇听見了,他居然不負責任地說——

「我用的本來就是厲方,活得下來,是你們老太君命硬,活不下來,那是天意。」總歸就是一句話——不關他的事。

庸醫啊……

他們終于認識到此人的正邪難測。隨後,翁曇寫了幾張方子給太君調養,原本昨日就要離開,卻不想家中又出了一件事。

這次出事的是麟兒。他本想再以重金求診,沒想到麟兒卻……

第9章(1)

一片漆黑……

她縮在房里,一聲不吭。門外的聲音就當听不到。她不要他治,就是不要。

緊緊閉上眼楮,她听到一群人沖進房,來到床前。抱緊被子捂住腦袋,隔絕聲音,隔絕視線,一片漆黑,她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

「麟兒——麟兒——」巍巍顫顫,是太君的聲音。

「小妹,小妹你說話啊!」是大哥。

「麟兒麟兒,我是聚兒,你快把頭拿出來。捂久了會悶壞的。」

她不理。

靶到有人拉她,她拼命捏住被角,將頭埋得更深。空氣越來越澀,胸口越來越悶,悶得她兩眼發黑,耳朵嗡嗡響。

突然,嘈雜的聲音消失了,手中薄被驀地被人一扯,氣息涌動,微微香氣迎面撲來。這香……這香是……

她抱著膝蓋將頭埋起來,聞不到,不要聞。

「把頭抬起來。」清澈的音質,猶如玉樹臨風。

她抬起頭,叫的卻是莎嘆︰「莎嘆,莎嘆,讓他走,我不要他治,不要他治。」

莎嘆上前護住她,剛觸到她的手,腰間一緊被她抱住,臉也埋進了懷里。莎嘆無奈地看向面覆冰霜的蒼發公子,竟然希冀他能主動出手相救。然而,翁曇只是盯著她懷中瑟瑟發抖的印麟兒,半晌不出聲。

手腳完好,動作正常,體表看上去沒有明顯傷痕。

「為什麼不讓我治?」他有點困惑。

最初她拒絕他幫忙查四葉重樓,他有小小失望,不過見她在家中除草除得不亦樂乎,他也就不插手印家的事了。她查到些什麼他不知道,而他看到的是昨天她精力十足,今天她日上三竿也不出房。

她的眼楮,瞎了。

昨夜發生什麼事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問她,她只是搖頭,什麼也不說。甚至,當印楚萇請他檢查她的眼楮時,她拼命掙扎,不讓他觸踫,不听他說話,與先前的嬌膩態度截然相反,就像變了一個人。

受了傷的貓兒……他是說麟兒,會亮出利爪防備他人保護自己,可她的反應未免……難道說她不相信他的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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