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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 第28頁

作者︰針葉

簡單說,太君梳洗完一出門就見他遠遠在台階上打坐,太君早餐他也早餐,太君上街他也上街,太君見老友他就以太君為中心四下繞圈圈,太君入佛堂念經他就遠遠坐著,眉頭皺得半天化不開,就連太君入廁他也站在外面等候,一時抬頭,一時低頭……茅廁外的風景會比其他地方好嗎?

還有還有……她幽怨之際,他正想離開,剛轉身,乍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一停,從衣邊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簪子遞向她,「送給你。」

是一支玳瑁簪。

盡避式樣簡單,但她受寵若驚。忽然手心一痛,她一凜,原來是自己緊張捏拳,指甲掐進了肉里。

醒了神,剛要接過,他驀地靠近她,微微香氣裊繞過來,慚愧青松。

在她發上瞧了瞧,他仔細將玳瑁簪插進辮起的烏發里,親昵的距離,有疑人之嫌,可他神色自若,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倒讓疑心的人覺得自己想多了。

戴好玳瑁簪,他退開兩步左右端詳,滿意而笑,「很漂亮。」不待她反應,他垂袖轉身,沿著小道往前走,似乎方才只是隨興想起的所為。

她如夢初醒,粉唇翕翕合合,想叫住他,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掙扎半晌,終究還是追了上去,「曇,等等我啊!」她有事要問。

捧著一堆碎鍋片的掃麥自然看清了贈簪的那一幕,他當下決定帶回去和掃農分享……他的意思是如果師父不當這是秘密那他也沒什麼秘密的。

另一邊——

閉彎的廊道上,追上人的印麟兒剛要問出埋在心中幾天的問題,翁曇卻先她一步開口︰「麟兒,你為什麼相信我能治好老太君的病?」

她一怔,直覺道︰「就是相信。」

這麼肯定?他撩目看向身邊的貓兒……他是說麟兒,心頭有一種很軟卻又驕縱的情緒。這是一種明明很無奈卻又心甘情願去包容、去寵溺、去放縱的情緒。這情緒他並不陌生,面對窟里的那幫家伙,他時時會有這種情緒,只是,他沒預到今日對她也會有這種情緒。

最初的時候,因為她不會令人討厭,他就隨興地與她相處,一如對普通女子一般。為了要回酸漿睡茄,他送她五根銀針,答應為她做五件事,回窟後,事務紛雜,這件事也漸漸淡忘了。突然被嶺南印愛邀請「出診」,他也有小小驚訝,究竟是什麼怪癥竟令得印愛上下束手無策,令得他們不求江湖名醫卻來求他?

經過連續幾日的觀察,他終于有了一些眉目……

「曇,太君的病……難治嗎?」她驀然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不知道。」

這話听起來有點不負責任哪……她憂郁地擾起眉峰,低喃︰「莫非真的很難治?」

「難不難治我不知道。如果說……」他笑出白牙,「要治死人那就肯定。很簡單。」他手到擒來。

她嚇了一跳,「治……你要把太君……不行……」眼圈不覺泛紅。

「那你還相信我?」

「……」她點頭。

他微微眯起眼,「為什麼?」

「我不知道。」

他不再出聲,腳步卻下意識地放慢了些。對于她這種盲目的相信,他不知該不該高興,少思少愁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再度見到她,卻覺得她的氣息離自己更近了一些,比一年前多了些東西,就像貓兒見了魚……他不是魚。

「問你……」他突然開口,「如何是佛法大意?」

她初時不明白,細想之後微微一笑,偏頭吟道︰「呦呦鹿鳴,食野之隻。」

不如帶幾只鹿回去下酒——邪惡的念頭在心頭一轉,他又問︰「如何是平常心?」

倏地,她沉下臉,拉著他的衣袖一字一字咬道︰「賣、炭、翁!」

賣炭翁?

他愕然,怔怔盯著她,停下腳步也不覺得。驀地,他大笑出聲,笑得氣息不定,臉上泛起微微紅韻後才緩緩息下,只是笑意未歇,他又捂嘴悶悶笑了一會兒才停下來。雙眸因笑意嗆出薄薄一層水霧,似東風淡蕩,又似春風掠眼而過,經他的眼,拂過她的胸口,在她心上打下一圈圈漣漪……

她看得呆了,沒留意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到向前跌去,幸好他及時出手相救,免了她的疼痛之災。驚慌過後,她發現他的手摟在她腰上,感覺……好幸福。

「你也會大笑啊……」心頭的嘆息不覺說了出來。

他驚訝莫名,「我為什麼不會笑?」

他為什麼不會笑?是啊,她怎麼以為他不會笑呢?他也是人呢,形俊之人,容色妖魅,隨興一笑,天風神遠。可是,他也會大笑,愉快的、高興的、大聲的笑,不冷,不冰,恣意暢快。他不知道,正是那清玉純粹的笑聲讓她有了親近的沖動。

冷淡仙人偏得道,買定西風一笑。對他,並非一見鐘情,只是印刻太深,忘不掉……

第8章(1)

印老太君精神矍鑠,怎麼看也不像有病的人。因為,她的病只在夜間發作。

自從印楚萇請來翁曇後,印愛內知道老太君有病的人都在等,等著看翁曇如何妙手回春。

事實讓他們很失望,名揚江湖的「雪彌勒」除了在家中挖挖花草,竟對老太君的病不聞不問,只會去街上閑逛,再不就是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寫字畫畫,畫的也是一些花花草草,偏偏麟兒笑眯眯黏在他身邊,太君也不過問。

最可氣的是那個叫掃麥的小子,讓家僕從藥鋪里買回一堆藥材,不分種類,是藥就稱,天天在後院煮東西……听說是煉丹,火爐一點就爆,實在讓人擔心。他們甚至懷疑翁曇究竟懂不懂醫術,是個庸醫也不一定。

何況,他還是七破窟的窟主,正邪難測——這點最關鍵。

盡避心中藏了十二重抱怨、十二重擔憂、十二重驚疑,可、是,印愛上下仍然對師徒二人禮敬有加。

不是虛偽,這要怪印家祖宗傳下來的族訓︰印家是禮儀之家,凡印家子孫,當重禮尊儀。衣有衣儀,容有容儀,送客有送客禮,遇士有遇士禮……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們隱忍了十二天後,翁曇終于端出了一碗藥。

辰時一刻,川閑居。

印老太君坐上座,旁邊坐著翁曇。印家兩子八孫到齊。

一碗黑色的藥汁平靜地放在桌上,一群人齊齊瞪著這碗藥,面色凝重。

這藥出現得太突然,不能隨隨便便就讓太君喝下去——印愛一門彼此交換眼神,暗推孫輩中排行第三的印班兒上前發問。

腰後被人一推,印班兒趔趄一步,來到了戰火前沿。訕訕一笑,他顧不得理會誰是幕後黑手,清清嗓,詢問︰「請問翁公子,這碗是什麼藥?」

翁曇輕輕瞟他一眼,「我的獨門秘藥。」

「……請問藥里有哪幾味藥材?」

水墨色的眼泠泠一蕩,「既然是獨門秘藥,你覺得我會告訴你藥方嗎?」

印班兒被嗆得啞口無言。不行,轉頭求救。

印楚萇適時走上前,頷首一笑,問道︰「請翁公子見諒,只因我們太過擔憂太君的病情,所以想知道翁公子用什麼神丹妙藥醫治太君。」

「我說啦,獨門秘藥。」

印楚萇啞了啞,只得如實托出心中所想︰「實不相瞞,翁公子,你命掃麥煮藥時,管家恰好看到你將黃裙竹蓀放進藥罐里。黃裙竹蓀是一味毒蘑菇,用酒浸泡後可以治足癬,但不能吃。你以黃裙竹蓀來醫治太君,恕我等不能相信。」

言下之意似在說︰在嶺南印愛用毒,無疑是班門弄斧。

翁曇挑了挑眉,表情微訝。但他也僅僅只是這麼一個表情,隨後轉對印老太君道︰「老太君,我這碗藥,你喝是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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