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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皆下品 第2頁

作者︰針葉

「在。」施伐輪腰一挺,左手捋袖,臉上是只等主子一句話就鬧他個天翻地覆的興奮。

「立刻讓排字師傅印五本樣書出來,記得告訴那寫稿的書生,這本書稿施家墨香坊要了,該給的銀子一個子不會少,保證讓他一夜富貴。以後若還有稿子盡避拿來。」銀色身影越翻越快,口中不忘吩咐。

「三少爺您放心,伐輪辦事一定讓您滿意。」等他翻完稿子,施伐輪接過後撒腿就往外跑。

銀色身影笑了笑,眼角一瞟,看到雙手合十翻白眼的施伐檀。似想到什麼,他雙眉一凝,「伐檀,你方才說爹要用家法處置小五?」

「是是是。」趕緊放下合十的手掌,施伐檀點頭。

「什麼家法?哪個級別?」想到剛才看的手稿,銀色身影皺起眉,心中估量。

「小家法。」施伐檀記得老爺手中拿的東西不大。

「小家法?」銀色身影輕輕提高了嗓音,「你說爹用小家法處置小五?」

「是。小的過來時,老爺正喚人去拿了呢。」

施家家法分大中小三等︰大家法為黑漆木柱一根,長三尺,約人的小腿粗細,不常用;中家法為紅漆銅棒一根,長三尺,人胳膊粗細,也不常用;小家法為鐵尺一把,跟裁縫鋪里的量尺一模一樣,生鐵打制,很常用──特別常用在五少爺身上。

「爹準備打小五哪兒?」

「好像是手掌心。」

「手掌!」銀色身影聲音又高了些。就見銀影一閃,人已沖到回廊拐角,同胞兄弟情義看在外人眼中實在羨慕。

看著急步的身影,施伐檀再次雙手合十──當老爺處罰五少爺時,只有三少爺才能消去老爺的火氣,救五少爺出水生火熱的地獄道。當然,他絕對不會以為三少爺多麼具有同胞之情,就算是同根生的豆角,三少爺也會「相煎」得非常著急。能讓三少爺動駕相救,定是伐輪剛才的那篇書稿有看頭,為了讓書稿印出完美的效果,必定少不了五少爺這個「敗家子」的才能。這才是三少爺急步趕去救命的真正原因。

阿彌陀佛!

盯著主子修長的銀影化為小點拐個彎,施伐檀露齒一笑,看上去老實端正的臉上竟出現一絲趣味。

施家有五位少爺︰大少爺是俠客,武林聞名顯赫,據說黑白兩道听到名號皆要禮讓三分,但混出的是什麼名他不知道;二少爺是朝官,權貴一時,但當的是什麼官他不清楚;三少爺是精明的書商;四少爺是典型的奸商;五少爺是敗家子,也算獨有特色。若是讓他選,他定會選擇跟隨三少爺,而他也的確跟了。

他這位三少爺聰明有禮、沉穩精干,胸藏錦繡乾坤,實在是人中之龍。而這三少爺也是人如其名──施龍圖。

慶元城西門外一里的地方是許多書坊書院的集聚所在,加之許多紙鋪、墨鋪,便形成了印書一條街的局面,舉凡經集儒道、農學醫書、話本戲曲故事皆有所出,故人稱「西印街」。施家墨香坊是其中一間。

一個月後。

墨香坊內,整齊的印造間。

念字師一邊念稿,選字師一邊在排字轉輪中抽揀木活字。統一的灰衣工人有條不紊地刷墨、壓印,將印好的書稿整齊地攤在寬大的桌上;另一邊,裝訂師正為折好的書冊打孔、穿紙捻、貼上封面。往里走,左邊是通風良好的高熱工房,燒板師將壓好的整版泥字放入爐中,燒成堅硬的字版;右邊三丈遠的青瓦房是抄寫間,抄寫師正寫著各式字體;雕版師將寫好字的紙平壓在木板上,一刀一刀地刻著。

施家墨香坊的書之所以能引來讀書人的爭相收藏,除了墨色穩固、質地精美外,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施家招攬生意的精妙──在推出活字版後,再推出雕版書籍。

自從有了木活字,時人總以為雕版書籍印程費時,不若活字排版來得方便,但活字有一點不好──用活字印出來的書籍,字體全部一樣,沒有新意。對于喜愛墨跡書法又想讀書的人,這種書沒什麼收藏價值。墨香堂會針對某本受人喜愛的書特別制作雕刻版,采用不同于活字的篆書或隸書字樣,偶爾會限量印刷,以圖配文。書價定得雖高,卻得到不少官員富豪的喜愛,權充討好上司、送生日壽禮的佳品。

既然有人願挨,當然就會有人願打。為了保證雕版的質量,墨香坊招了大批的寫字抄書師傅和雕刻師傅,就為讓雕版字精美無缺。

「快看快看,是三少爺呢!」忙里偷閑的十五歲雕版小學徒阿榮拉了拉水渠邊洗手的人,也不管是誰,只顧著「吐露心聲」︰「三少爺真是個和煦的人啊,對誰都那麼有禮,我什麼時候也能和輪主管一樣跟著三少爺學學啊?」

「學什麼?」被他拉住衣袖的灰衣人看了眼銀色錦袍的男子,不解他眼中閃閃發光的是什麼。

墨香坊里不管男女,只要提起坊主施三少爺,個個眼中全是閃閃仰慕之情,有閨女的恨不得全塞給施三少爺做妻,也不管自家女兒才五歲大;老師傅對他贊不絕口,什麼一表人才啦、貌似潘安啦,不知那潘安是不是長得真那麼漂亮。

「三少爺一定是親自來選雕版字體的。」拉著灰衣袖,阿榮眼楮在銀影身上打轉,「咱們上個月印的活字本《金剛艷》一拿到書鋪,哇,我听鋪里伙計說,門檻都快被人給踩爛了。不止文人喜歡,飄香樓的姑娘可是一人一本呢。我上次買豆漿的時候,看到賣豆漿的也在看這書呢,和尚印的集注根本沒得比。這次不知誰的字會被三少爺看中?若是抄好了,真希望我能雕出一版呢!」

「我知道三少爺是來選雕版字的,阿榮,你可不可以放開我的衣袖?」拉了十多次也沒拉回,唉!

阿榮終于收回閃閃仰慕的眼楮,「放開?啊……小頑啊,你怎麼在這兒?」

「我叫郗頑洛,你可以叫我小郗或者小洛。」成功拉回衣袖,郗頑洛掃了眼收回手的人,話語中听不出氣急敗壞。

「小頑啊,你是抄字師,你說三少爺有沒有可能看中你的字啊?」年輕的雕版學徒看了眼身著灰衣的女子,猜測中兼有希冀。

「我又不是三少爺,怎麼知道?」取餅木欄上的干布拭手,郗頑洛走回抄字間,不理會一路閃閃發亮的仰慕眼神。

墨香坊請工人並不注重男女,她也是听說這兒老板待人好才來的。年前剛開始做工,正月初五「祀神」後便得到施三少爺包的銀錠子,人人有份,讓她更堅信施三少爺對作坊工人的確不錯。施三少爺她見過許多次,總是一抹銀白色的身影在坊里出入,偶爾會看他與師傅們談笑,對學徒伙計噓寒問暖,嗯……正如老輩師傅所言,是個和煦有禮的人。

「頑洛?頑洛?」突來的叫聲打斷她。

「什麼事,紀師傅?」揚起溫婉的笑,郗頑洛看向年約五十的老雕版師。

「三少爺雖然對咱們不錯,咱們也不能偷懶啊。你還是快些將那些富人定的家訓抄完,讓輻管事好拿去交差。」

輻管事全名施伐輻,是墨香坊的主事,她就是輻管事招進來的。點點頭,郗頑洛又笑了笑,「知道了,紀師傅。」

見到她溫婉的笑,紀師傅點點頭,「頑洛啊,像你這般年紀就能寫得一手好字,可是從小練出來的?」肯讓女兒讀書習字的必定是富貴人家,看她年紀不大,頭上從無飾物,衣衫換來換去總是灰色布衣襦裙,應該是家道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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