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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生的日記 第39頁

作者︰肖復興

對了,能不能把登載美國「挑戰者」號上那位女教師事跡的雜志寄我看看?

願我們成為親密的朋友!

祝好

丁然

86.4、22

第二封

路天琳︰

你好!每次見到你的信,是我一天最快樂的時候。寫信,寄信,盼著你回信,成了我的一件大事。

不知道,這兩天你看了電視連續劇《新星》沒有?你應當看看!別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看《新星》我挺感動的。我佩服李向南,厭惡顧榮,討厭顧小莉。今天中午,放學後走在大街上,一個個體戶書攤上的小販正高聲吆喝︰賣第二期的《當代》,有人問第一期有沒有?《夜與晝》的上半部登在第一期上。小販嚷嚷︰「第一期沒有。《夜與晝》主要精彩都在這後半部上呢!」其實,他一定連看也沒看這本書,甚至連作者是叫柯雲路還是路柯雲都不清楚呢!我看了半天熱鬧。你說有意思嗎?說明大家對《新星》,對《新星》的下一部《夜與晝》都感興趣呢。

下午,自習課,大家討論《新星》,我們班主任來了,有的同學讓老師談談他的看法。他說;「《新星》不過是縣城里來了一位清官。八十年代還宣揚清官,中國老百姓太可憐了。」不知怎麼搞的,我覺得他講得挺深刻的,而我的理解太淺了。很想知道你的看法。

另外,我們已經文理分班了。我準備報考文科,不知你想報考什麼?

等你的來信。

祝好

你的朋友︰丁然

86、4、24

第三封

天琳︰

你好!信收到了。寄來的雜志也收到了。看了你的信,馬上看那篇文章。麥考利夫的確令人起敬,我想她的那一千兩百名學生會永遠忘不了她。我更高興的是,我們的想法竟如此一致。你所敬重的人,恰恰也是我所敬重的。我們會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你談的有關主題班會的想法,我也有同感。說實在的,初中剛搞主題班會,還覺得挺新鮮的,以後又來便倒人胃口,糖吃多了還不甜呢!你說是不是?還有那種演講比賽,更透虛假!你知道我們班同學怎麼說法嗎?可有趣了︰他們講︰現在是「二杰」最吃香,一個是李連杰,一個是李燕杰,一個練武藝,一個賣嘴皮子。也是,難道中國就靠這兩樣「特產」振興嗎?

天琳,自十渡分手已經有二十天了。我很想見見你。信,太有限了。我們見面可以好好談談。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我下星期一(28日)下午五點鐘,在美術館門口等你。盼能給我回個信。

等你!

你的朋友︰丁然

86.4、26

如果能夠全面分析一下中學生男女之間的通信,是十分有趣的。我們可以更深一步看到中學生的內部世界,那是一個正在蘊釀的雲層,翻滾著,激蕩著,顯示著紛繁、豐富,也顯得有些雜亂無章的生命力。一般來講,男女同學之間通信關系的建立,是他們之間關系往前邁了一大步。當然,這一步還算不上什麼戀愛。但是,隨著這種通信關系的加深和鞏固,中學男女同學的感情必然要發生微妙的變化,不管這一段談天說地、天馬行空、上至理想,下至同學,外帶電視、電影,小說……一通盡情的談吐的過門有多長、多散、多麼不集中……但到最後總會吐露出彼此愛慕的信息。或許,這可以稱之為「愛的前奏」。

路天琳雖然今年才十七歲,但她已經有了兩次自以為是「愛」的經驗。她很敏感,從丁然那第三封信中感到了這種信息。她知道,這是丁然向她放出的一個氫氣球。從通信到約會,當然不見得必然導致戀愛,但畢竟又是往前邁了一大步。而到美術館去約會,更是中學生願意去的場所。那里不僅有著絢麗的色彩,而且有著典雅的環境。不俗,而能點綴著幻覺,升華著情感。要想了解中學生,美術館大門前不可不去。這一點,路天琳是清楚的。收到丁然的信,她很高興,也很激動。能受到一個男孩子的邀請,一個女孩子怎麼能不高興、不激動呢?可是,這一次,她猶豫了,去?還是不去?該如何寫信回答丁然?這便是她日記里吐露出的矛盾心情。鑒于和郭輝的經驗,路天琳不希望一下子又跌入愛的旋渦。她渴望一種真正的友誼。愛,她想讓位于以後。她為自己這一點想法自得,她覺得自己成熟了。

真的嗎?

這需要繼續看看她的日記。

第十章

4月28日

下午的班會,砸了鍋。我看得出,黃老師很傷心。不過,我不同情她。雖然,我和她關系很好,但這一次她自作自受。誰讓她搞這個主題班會的呢!還系列!什麼都系列!系列報道、系列化妝品……主題班會也系列,看黃老師還系列不系列了!

起初,黃老師讓我先發言,我說我還沒準備好演講稿,先听听別的同學發言吧!別的同學更是一言不發。黃老師沒辦法,只好自己先說。她把麥考利夫的事跡講得很動人,她說她自己的理想是做一名教師,希望能成為一個麥考利夫一樣為事業獻身的人。一個人只有事業,才會使生活充實,才會幸福,才會無悔無愧,一個人,不能只想自己個人的安逸,只想自己的小理想……接著,她話題一轉,談到報考志願的事。她談到自己,當初報考的是中文,後來卻分配到政教系。祖國的需要就是我們的理想,我們要有志氣,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她又說,有的同學只願意報考「北(京)上(海)天(津)」的大學,不願報考「新(新疆)西(藏)蘭(州)」的大學,這是缺乏遠大理想的……

我注意觀察大家的表情,起初,听得還挺入神,後來,漸漸走神,最後干脆沒神兒了!黃老師這人就是這樣,把話說得這麼滿!吧嘛非要把事業和生活對立起來?干嘛非要把祖國的需要和個人志願對立起來?我很想問問黃老師︰「您說一個人只有事業才會生活充實、幸福,是這樣的嗎?人究竟是為工作而生活,還是為生活而工作呢?您說您要做一個麥考利夫式的老師。麥考利夫有自己的家庭,有丈夫和孩子。您呢?您只有事業,您至今孤獨一人,您還比麥考利夫小七歲。您的生活是真的充實、幸福嗎?」我不懷疑黃老師的的確確是這樣想的,但那不過是自我安慰、自我維持平衡罷了。同學們誰還願意听這番大道理!黃老師,您怎麼就老不明白呢?同學們是那麼容易听了一次您的講演,為您的這個麥考利夫就感動了,就都不報「北上天」,全報了什麼「新西蘭」了嗎?黃老師總在給自己編織這種教育的「童話」!

下面,同學的發言簡直是應付差事。與其說他的講演,不如說他們在背書!

最後,輪到我了。黃老師點了我的名,我知道是逃月兌不過了。我只好站起來說;「說實話,我沒準備講演稿。非得讓我說,我說什麼呢?我忽然想起剛上高一那年,學校第一次組織講演活動。那一次,選拔出來優秀的同學到區里,然後到市里,最後到電視台進行全國中學生演講比賽。說心里話,那時候,我真想去。可是,老師偏偏沒讓我去。我心里還別扭好幾天呢!可是,這樣的活動搞了多次,我覺得純粹流于形式,而且,學校為了贏得榮譽,奪個獎狀回來,大家挺光榮的。校長特意把獎狀放進鏡框里,擺在會議室里,哪次來人到學校參觀,都得讓人家看看!仿佛那就象從洛杉硯奧運會上捧回來的金牌。這種榮譽究競有幾分價值呢?那些演講稿,都是事先寫好,老師修改,然後背後,上台照本宣科,不帶打一點兒嗑巴的,別人鼓掌。我覺得挺別扭的。可是,後來,讓我也去演講了。我想我一定不事先寫,我一定自然,我一定講講心里話……說了好些個一定,一上台,我依然和其他一樣,照本宣科,夾進一段段名人名言、把句子修飾得慷慨激昂……那一次,我還真地得了獎。回家,我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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