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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琴卷 第26頁

作者︰藤萍

「我並不想和你吵,箏,」他看著殿中局勢緩和下來,開始緩緩向慈眉師太走去,「我從來沒有要和你爭吵的意思,你愛上我,並不是你的過錯,畢竟老天從未安排誰就該愛上誰,這中間最大的錯誤不是你愛上了我,而是為什麼我——也愛上了你?」他的語音低微,「這才是最大的笑話,我們,我和你,都是無法傷害大哥的,而我們相愛——我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你明白的,我也明白。所以不要胡鬧,我是不會和大哥相認的,秦倦已經死了很久了,在下清虛觀玄清,姑娘請自重。」他其實並不知道秦箏的心事,只是在剛才那一剎那她的失神,她的淒愴,他是何等才智,怎能不理解?都是為了秦遙,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心事,一樣的願意委曲求全、願意犧牲。只是,他犧牲得默然無聲,她卻遷怒在他身上。

她真正回頭了,走得絕然無情;他也向另一邊走去,一樣不曾回頭。

「師太,情況如何?」秦倦握住染血的那一角衣袖,不讓人看見,淡淡地問。

「施主與甘老施藥對癥,並無大礙。」慈眉師太對著他點頭,她可不敢再輕視這個丑面的年輕道人,淡淡三兩句話就穩住了局面,並非一般才智過人,那需要太多的氣魄與膽量。

秦倦與秦箏幾句對話在一團混亂的大殿之中無人留心,在旁人看來,不過秦倦一時不適,秦箏扶了他一把;誰又知在這短短一瞬,這兩人都經歷了今生最最心碎腸斷的一瞬!

秦箏去照顧跌倒一邊的中毒之人,秦倦與慈眉師太並肩而立,兩個人連眼角也不向對方瞄一下,像從來不曾識得過;一般的鎮靜如恆,好像傷的痛的,不是自己的心。

突然只听殿梁微微一響,慈眉師太眉發俱揚,剛要大喝一聲「什麼人?」,但還不及問出口,殿梁突然一聲暴響,塵土飛濺,煙塵四起,梁木崩斷,殿頂被打穿了一個大洞!

一個人自打穿的洞中躍下,衣帶當風,飄飄若仙,只可惜剛剛那一下太過暴戾,在殿中眾人眼里看來只像一只烏鴉飛了進來。

來人身著黑衣,莫約三十出頭的年紀,生得不及秦遙那般秀雅絕倫,但絕對稱得上瀟灑,只見他拂了拂衣袖,很是自命風流瀟灑的姿態︰「慈眉老尼,別來可好?」

慈眉師太瞪著來人,長長地吐了口氣︰「靜念師佷,你——」

來人故作文雅地一笑︰「師佷我嗅到了殿里的血腥之氣,心急了一些,老尼你莫生氣,改天我找人給你蓋一座更冠冕堂皇的峨嵋大殿。」

眾人面面相覷,氣為之結。原來這人不是敵人,看樣子還是慈眉師太的晚輩,生得儀表堂堂,稱呼慈眉為「老尼」,看似斯文瀟灑,實則莫名其妙、荒唐透頂!

「你不從大門進來,打穿屋頂作什麼?」慈眉強忍著怒氣問。

「老尼你作壽,師佷我當然是來賀壽。」被慈眉師太稱為「靜念」的黑衣人一本正經地道。

慈眉的臉更黑了三分,嘿嘿一聲冷笑︰「打穿我峨嵋大殿,就是師佷你給貧尼的賀禮?」

黑衣人縮了縮頭,好像生怕慈眉一把擰斷他的脖子︰「不敢,不敢。」

听他話意,竟似他真的承認這就是他的大禮。

慈眉的臉又黑了五分。

「師太,他是好意,你看這殿梁。」有人低低幽幽地道,是秦倦的聲音。

慈眉此刻惟一能听進去的大概只有秦倦的聲音,聞言深吸了口氣,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這才回頭。

秦倦手上拿著一段折斷的梁木,梁木上鑽有無數個小孔,幾只淡粉色的小蟲在孔中爬來爬去,整個梁木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悶香之氣。

慈眉為之變色︰「這是——」

笆涵疾插口道︰「射蘭香,射蘭蟲!」

射蘭蟲是一種無害的群居小蟲,極易繁衍,三兩只幾天之內就可以翻出數十倍的數量,它之所以成名,就是因為被它啃食過的木材會發出一種奇異的悶香,嗅上一時半刻雖然無事,但嗅上十天半個月就會突然毒發昏迷,無藥可解。看這射蘭蟲就知峨嵋此次遭劫絕非偶然,而是有人處心極慮地策劃的。

秦倦笑笑,他只看黑衣人靜念︰「不知兄台如何知曉這殿梁出了問題?」他上下打量著靜念,此人眉目輕浮,但目光如電,不失為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不敢不敢,小弟我只是鼻子很靈,聞到了殿里的射蘭香,差點沒被它燻死。」靜念一雙眼楮轉來轉去,直盯著秦倦打量,很是好奇這人怎麼長得這麼——丑?他其實比秦倦大上許多,但一來根本無法從相貌看出秦倦年紀,二來他又不肯認老,嘴里偏偏自稱「小弟」。

秦倦自是不會和他計較這種小事,他只關心重點︰「你說聞到了血腥之氣——」

「對了!」靜念被他一問,這才想起來,「對對對,血腥氣,老尼,你這大殿不吉利,所以我才打穿了它,好讓你有借口可以新蓋一個,不必受歷代祖師詛咒,不不不,讓你有臉去見你的歷代祖師,不會和你計較為什麼你拆了她們的房子重蓋,自己享福——」他嘮嘮叨叨還要再說下去。

慈眉師太卻已忍無可忍︰「靜念師佷,絕雲大師讓你下山辦事,你就是這樣和師伯我胡鬧?拆你師伯的台?這峨嵋大殿數十年風雨,豈是你說拆就拆的?胡鬧,真真胡鬧!」

秦倦插口,好讓這兩個完全不知道問題關鍵在哪里的人回神︰「哪里來的血腥氣?殿中並沒有人受傷,怎麼會有血腥氣?」他一邊听著,也知這位靜念大抵是哪位前輩高人的徒弟,與慈眉師太有極深的交情,因而慈眉師太雖然怒氣沖天,卻又發作不得。

靜念連連點頭︰「對對對,老尼,峨嵋大殿我會賠給你。你莫生氣,讓我來看一下,血腥氣到底出在哪里?」他一邊說,一邊東嗅西嗅,東張西望,就像一只鼻子機靈的黑狗,真真讓人哭笑不得。

慈眉師太望了秦倦一眼,「他是絕雲大師的大徒弟,絕雲大師與無塵道長是四十年交情,說起來,他也算你的師兄。」她淡淡地道,眼里不知不覺露出了惘然之色,「當年雲岫三絕名震天下,如今——各各出家,江湖中人早巳不知四十年前的舊事,絕雲大師一代大家,絕世武功,江湖之上知道的人並不多。」

秦倦靜靜听著,他是何等聰明的人?知道當一個老人講訴她的故事時,有時,只是希望有人可以傾訴,而並不希望你听見、記住,尤其慈眉師太是峨嵋掌門的身份。他沒說什麼,卻岔開話題︰「師太,峨嵋近來可有與人結仇?」

慈眉師太搖了搖頭︰「禮佛之人,求世外之空,豈可輕易與人結仇?」

秦倦暗嘆,這話和無塵道長說的何其相似?他不願拆穿慈眉師太的迂腐,峨嵋上上下下數百來人,你一人禮佛求空,怎知是不是人人和你一般清高?

就在這時,秦箏走了過來,神色自若,艷若朝霞︰「那位——」她皺了一下眉,不知如何稱呼靜念,「在拆東邊的牆,不知師太以為——?」她很聰明地沒有說下去,但言下之意,顯然是「是不是要阻止他?」

秦倦看了她一眼,她一直是如此頭腦清醒的女子,只是,自己從來未曾留心。相識二十年,其實相處的時刻並不多,見了面就要爭吵。爭吵出了她的明艷與犀利,卻忘卻了她的冷靜與沉著,與自己是何其相似又何其不似的女子!她像一道光,而自己只是一道影,光與影——是同源而生,卻永遠不能再聚的命運!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神,轉過頭去,卻看見秦遙一身白衣,如雲似霧,微笑著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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