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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天亮說晚安 第3頁

作者︰蒼葭

當然,齊默恩是一個吸血鬼。

……

同齊默恩說過晚安,安卓雅終于可以將灰蒙蒙的夜色和陰暗走道關在門外,從一個晚上吵死人的喧鬧中徹底解月兌出來,走進一個充滿著溫暖與安靜、彌漫著居家氣息的房間里。

「嗚……」拖長的、從容不迫的叫聲打破了客廳的靜寂,安卓雅伸出食指同沙發上的生物打了個招呼,「嗨,伯爵夫人,晚上好。」

伯爵夫人是一只白色短尾暹羅貓,卻有一雙詭異的黑眼楮。兩個月前的某一個時刻,它跳上安卓雅的肩頭,再也不肯下來,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為這里的寄宿者。它實在是一只很古怪的貓,優雅自若卻又趾高氣揚,不僅沒有當寵物的自覺,反而時時刻刻擺出半個主人的架勢。好在它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比如不講衛生啦,拿家具練爪子等等,所以安卓雅大方地收留了它,而且漸漸把它當做半個房客半個朋友來看待,不收房租是因為要不到。

「嗚。」伯爵夫人在她面前來回踱步,然後以模特般的高雅姿態躍上冰櫃,擺了一個漂亮的Pose——我要吃飯了!安卓雅果然很明白它的意思,「我也餓了啊。」她進廚房洗手做羹湯,一邊叫它耐心等待。半小時後,她端出兩份牛排。一份七分熟,自己的;一份鮮血淋灕,伯爵夫人的。一只貓不肯吃魚卻要吃生牛排是件很奇怪的事,更不可思議的是,它似乎對白蘭地也有異樣的偏好。這一點,安卓雅堅決拒絕供應,太貴了,絕不妥協!所以她偶爾也會想到,這只貓搞不好上輩子真是位伯爵夫人吧?

用過餐的安卓雅坐在書桌前同一大堆報表奮戰,被那些煩瑣的小數點之後的數字弄得頭暈眼花,漸漸心浮氣躁,繼而氣急敗壞,最後……放棄。將各式各樣的單據、稅票、表格統統塞進抽屜里,當它們消失在眼前後,感覺好受多了。

長舒一口氣,她需要一些心理補償來抵銷方才的辛苦勞作。踱進臥室,掀開牆上的掛毯,現出合金的保險櫃。左旋右轉,門開了,取出一個扁扁的方匣子。黑色,上面刻有金色的玫瑰圖案,一看就知道是歷史悠久的古董。

這是安卓雅最心愛的收藏。

一只面具靜靜地躺在天鵝絨的底座上。以她精湛的專業眼光判斷,這是一件十三世紀的精致藝術品,線條優美流暢,制作精細絕倫,其價值不可估量。但安卓雅之所以喜愛它並不只是因為它貴重。

這張面具以金屬鑄成一個人臉的造型,它有一副出色的五官,卻構成異常奇特的表情,好像一半在哭,一半在笑,如果說悲哀和嘲笑能夠融合在一張臉上的話,那就是這個樣子了。五官中的眼楮部分,雕刻得異常細致生動……但是,它是沒有瞳孔的。整張面孔因此擁有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與魅惑。

每次注視著它,安卓雅都會有一種奇妙的共鳴感,寂寞的現實世界,仿佛有一個同樣孤獨的靈魂在與她對視。

「嗚!」

飄渺的心思一下子被拉回,安卓雅猛然揚起頭,伯爵夫人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跳到床上。它緩緩低下腦袋,看了看面具,又轉向她,注視她的黑眼楮一瞬間閃過奇異的光芒。

安卓雅用手撫住額頭,她一定是因為面具反光而眼花了,方才她居然覺得伯爵夫人有話同她講,而且像是那張面具是它的熟人似的。

「好吧,好吧。」她站起身,「啪」地合上匣蓋,一邊抱起它走向保險櫃一邊對她的房客說︰「就算你前世真是一位伯爵夫人,這是你的私人財產,但現在你畢竟只是一只貓啊!做貓還是要有做貓的樣子啊。」

一個星期後,安卓雅再度接到翠西夫人的邀請。

「親愛的,只是一個小型的、家庭式的午餐,三四個人而已。」

她婉拒,立即听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有些受傷的語氣︰「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結婚紀念日,我不想一個人度過。」

「對、對不起,翠西姑媽,我會準時到的。」

翠西姑媽的丈夫華特六年前去世了。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一到目的地安卓雅就開始頭疼——翠西姑媽總是顯得興高采烈,像個頭頂光環閃閃,主管人間婚姻的報喜天使。餐桌上果然只有三個人,姑媽、她以及伊斯特•海勒,用心非常良苦,也非常明顯。

「他真好,」翠西拍拍她的手,「伊斯特前天陪我在醫院做了全身檢查,耐心極了,所以我也特意邀請了他。」

她點點頭,權當回應,「檢查結果一切都好嗎?」

「膽固醇指數略微高了一點,並不嚴重。」伊斯特•海勒接口回答,一邊打量她,「Ann,你的臉色有點蒼白,大概是運動太少了吧。不要總待在工作室里,偶爾還是應該出去走走。」

「就是嘛!」翠西至今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安卓雅的工作,「天天對著一堆幾百年前的老古董,對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來說多殘忍啊。青春……多麼令人羨慕的、寶貴的青春,應該有某條法律禁止這種不人道的情況。Ann,你太不像蕾莉了。」

安卓雅覺得伊斯特的說法有些過于親昵。接下來听到翠西的抱怨,她的心情頓時低落。她不願意被拿來同她的雙親相提並論,特別是母親蕾莉亞娜。

蕾莉亞娜,曾經是本國戲劇界最璀璨的明星,她那如花的容顏和金紅色如皇冠般的頭發一度成為這個城市的標志和驕傲。音樂劇的女王,她的崇拜者這樣稱呼她。

「Ann很特別,」伊斯特•海勒微笑地道,「她不需要像蕾莉亞娜或是任何人。」

海勒說話時的神態很認真,顯然真心誠意這樣認為。她覺得好過了一些,心底有一點點感動。

用完午餐之後,伊斯特•海勒告辭而去。作為一家大型醫院的負責人,他確實非常忙碌。臨走的時候,他約安卓雅周末去打網球,她答應了。隨後她先是觀賞了翠西姑媽新建的花圃,又喝完下午茶,再散了會兒步,一直到五點鐘才告辭離開。

回家的路上,想起那拖延了一個星期尚未處理的所得稅,安卓雅本能地有了逃避的沖動。她隨便將車停在街邊的一個車位,下了車在人行道上慢慢散步,然後找了一張長椅坐了下來,開始觀察路上的行人和事物。

從小時候起,她就是一個孤僻的孩子,選擇鑒定師作為職業,至少有一半是出于天性。她仍然不喜歡同人打交道,惟一例外的就是現在。她喜歡這樣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陌生人,觀察他們的衣著、步伐、表情來推測他們的背景和思想,就像透過一件古董來猜想它的作者、它的主人和它的時代一樣。那種融入其中又置身其外的復雜感覺,像一個令人著迷的游戲。

街燈次第亮起,交映著傍晚的天光,就像一朵蒼白的花慢慢地盛開。她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黃昏。

有人在附近駐足,看了安卓雅幾分鐘,然後走了過來,坐在她的旁邊。

察覺到陌生人的氣息,安卓雅不悅地側頭去看。

齊默恩。

「嗨。」他向她打招呼。

見到這個人,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演員?不,外科醫生。她離他很近,很容易看清楚他那長得異常細致俊美的臉,上面的線條猶如天斧鑿成,金色長發,皮膚平滑,透著驚人白皙。他的肩膀很寬,修長而優美的上身隨意罩著一件白襯衫,下面是一條已經褪色的石磨藍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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