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是京城里所有商家都知道的人物,做買賣沒有信用可言,許多初到京城不曉得杜老板惡名的商家和他做了生意後,錢、貨兩失的大有人在。令林老板不解
的是,瞿天啟自小在京城長大,家中又經商,不可能沒听過惡名昭彰的杜老板,怎麼會和那種人來往呢?
「他竟和杜老板在一起!」猜測獲得證實,瞿天問心一沉,面色凝重。
瞿家商號講求信譽,誠實交易,和杜老板經商的方式南轅北轍,瞿天啟沒事和杜老板和在一塊兒,難怪會不顧祖父和父親奠定下來的好名聲,貪求利益,其余的都不顧了。
「可不是,我只是感到奇怪,瞿大夫人難道都不曉得嗎?還是她覺得這事兒一點都不重要?」林老板搞不懂路蕙蘭的心思。
「這我也不清楚。」知道或不知道都沒差別,溺愛兒子的路蕙蘭就算知道瞿天啟和杜老板往來,也絕不會阻止的。
「反正你已經離開瞿府,不管瞿天啟怎麼做,都干關你的事了。我瞧你在這里穩扎穩打的很不錯,要不了多久,馬上又能做出一番事業來了。」林老板轉移話題,稱贊瞿天問。
「承林老板貴言,希望真能如此。」瞿天問明白林老板的意思,不論瞿天啟下了什麼決定,都不是他所能干涉左右的,與其在這里發愁,不如努力振作,做出一番事業,使瞿家失去的名聲,再次在他手中重振。
「憑你的能力,當然可以!我愈瞧你愈喜歡,你的妻子也娶得好啊!」林老板繼續夸獎。
本來也在煩惱瞿天啟與壞人為伍,听見話題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讓華瀟湘一愣,再听林老板說娶她娶得好,更讓她化愁為笑。除了婆婆及福伯外,還沒人說相公娶她娶得好,要她如何不高興?
「我也覺得娶對了。」瞿天問一點也不害臊地同意林老板的話。
「哈!我就知道。娶妻當娶賢,能娶到一個肯付出又不介意拋頭露面的妻子,你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旁人總說華府財大氣粗,從前我是這麼覺得,但自從見過你妻子幾次後,我便深深覺得華老板很會教女兒。瞧!夫人待人和善,沒一點富貴人家的嬌氣,實在難得啊!」愛屋及烏的林老板對華瀟湘也贊不絕口。
華瀟湘愈听愈開心,路蕙蘭曾對她及她家人的批評,全因林老板的一席話而釋懷了。
「林老板,你再稱贊下去,我娘子她就要開心得合不攏嘴了。」瞿天問打趣。
「我說的全都是實話,少夫人只管開心地笑!」林老板哈哈大笑。
「對了,我婆婆做了些胡麻餅,味道不錯,林老板若不嫌棄,就嘗點兒。」華瀟湘想起拿到鋪子當點心的胡麻餅,忙端出來招待林老板。
「哈!我一定要嘗嘗瞿二夫人的手藝。」林老板等不及要嘗嘗。
「瞿二少!你人在這里正好!」林老板才剛咬了一口胡麻餅,方老板便氣沖沖地跑進來,不悅的喊叫和稍早前的林老板相差無幾。
「方老板,出了什麼事?」瞿天問看著氣急敗壞的方老板問。
華瀟湘示意彩香馬上斟杯西湖龍井給氣喘吁吁的方老板,方老板接過後一口飲盡,臉上盡是忿恨不平的表情。
「這才是真正好的西湖龍井!瞿二少,那個瞿天啟實在是個大混蛋!你可記得我買了批上好的西湖龍井?他居然給我魚目混珠,里頭摻雜劣等品,然後賣給我!從前我們合作,因為信任瞿家兩個字,所以對你們交給我的貨物,我向來都很放心,這回便沒想到要檢查,後來才發現不對,我將茶葉運還給瞿天啟,嘿,他竟然下認帳,硬說是我調了包,擺明了要我認賠了事,你說我氣是不氣?」方老板和瞿家一直有往來,也對彼此很信任,哪曉得會在瞿天啟身上栽了個大跟斗。
方老板愈想愈氣,盡避知道瞿天問已和瞿家商號毫無瓜葛,仍忍不住來找瞿天問抱怨,訴說心中的不滿。
听完方老板的抱怨,瞿天問面色凝重,沒想到瞿天啟膽大包天,騙了一個又一個,根本是將瞿家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名聲丟在地上踐踏,倘若祖父、父親地下有知,心一定在淌血。
他難受不已,想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不讓瞿家的好名聲繼續敗壞下去。
華瀟湘感受到他內心的痛楚,伸出手與他交握,眼神堅定地凝望著他,無聲地告訴他,她相信他不會被瞿天啟的貪婪與背信所擊垮,她相信他有能力洗刷瞿天啟為瞿家帶來的恥辱。
交握的雙手,溫潤的觸感,給他更多的勇氣與信心,他不再感到失望愁苦,罩在心頭的陰霾被她溫柔的微笑一掃而空。
「方老板,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啊!咱們倆可不是初入商場的毛頭小子,卻栽在瞿天啟那個混蛋手上,實在是有失顏面啊!不過沒關系,混蛋的弟弟可不是混蛋,不同娘生的果然是有差!」林老板遞了塊胡麻餅給方老板,要方老板別太難過,來日方長,京城就這麼點大,總是會有狹路相逢的時候,屆時看瞿天啟還囂不囂張得起來!
「沒錯。」方老板接過胡麻餅,恨恨地咬下一口,當作是在咬可惡的瞿天啟,同時決定,要和誠實守信的瞿天問合作。他就等著看耍小手段騙人的瞿天啟,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然則林老板與方老板不過是冰山一角,接下來的日子,陸陸續續都有人跑到瞿天問的鋪子跟他訴苦,全都是被瞿天啟陰了一把,憤而不再與瞿家商號合作,轉而來和有信譽、童叟無欺的瞿天問做買賣。
瞿天啟貪圖小利,流失的買家和賣家,在短期內一並被瞿天問接收,他不僅有辦法為大家解決難題,買到更好的貨,加上他和黔家馬幫的關系良好,可以介紹幫忙馱運,于是口耳相傳,又增添了不少客源,使得小鋪子的生意蒸蒸日上。
他以自己的方式,開啟了屬于他的瞿家商號,也讓世人知道,瞿家人並非都是以惡劣的手法在蒙騙做生意,卑劣的手法純屬瞿天啟個人行為,並不能代表瞿家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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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回,很快的,一年過去了。
瞿天問的鋪子由原本不起眼的小鋪子變成門庭若市的大商號,相較于瞿天問的成功,瞿天啟則是一敗涂地,他揮霍成性,加上和杜老板過從甚密,自以為和杜老板有著過命之交,殊不知杜老板打著將他吃干抹淨的主意,瞿天啟有樣學樣地偷斤減兩,濫竽充數,無所不做,將名聲弄得其臭無比,到最後再沒人願意與他交易。
瞿天啟在入不敷出的情況下,只得將所剩無幾的家產一一賤價賣給杜老板,當最後的家宅賣出時,他與杜老板的交情也宣告終止,不是他看清了杜老板貪婪的真面目,而是杜老板已無法自他身上榨出一點油水,自是頭也不回地與他撇清關系。
而一向跟前跟後討好他的辛管事,也在他兩袖清風後跑得不見蹤影,不再竭盡心力地討好他和母親。
一無所有的瞿天啟成天詛天咒地、怨天尤人、不思自省,鎮日喝得酩酊大醉,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日夜里,瞿天啟照例在小酒館喝得醉醺醺的,一身粗布衫,步伐不穩地走在無人的崇文門大街上,抱著酒壇打著酒嗝,再無昔日意氣風發的模樣。
醉眼迷蒙之際,看見瞿天問那間天問商號的招牌斗大地掛在門楣上,積郁在心頭的怒火騰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