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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殘像 第10頁

作者︰梨陌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朝他擺擺手,舉步往大廈門口走去。

「……新羽。」

她停住腳步,回頭。「還有事嗎?」

站在一段距離之外的男人雙手勾著牛仔褲口袋,帶笑的眼凝望住她,微微勾起嘴角,挺拔的身形在夜光照耀下,映出修長的影子。雨絲沾上濃密的黑發,閃爍銀亮的光芒。

已經很熟悉的笑容,鼓動不熟悉的心跳速度。

她別開視線,低聲嘀咕︰「有話快說,我要上去了。」

「晚安。」

她忍不住賞他一記白眼。「胡孟杰,你把我叫住,就是為了跟我說晚安?」

他笑,深邃的眼中閃過一道光。「當然……不是。其實我是想向妳招認一件事。」

一件事?看著他故作神秘的姿態,她不太確定自己想不想听,看著他,心里有點躊躇。

不待她反應,男人已經開口,渾厚的聲音低沉,帶著微妙的溫柔笑意。「妳沒有發現嗎?這一整個晚上,我都在吃醋。」

她眨眨眼楮,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啊?」

他剛剛說什麼?吃醋?誰在吃醋?吃什麼醋?

丟下炸彈的男人沒有理會她顯而易見的驚愕,只是露出一貫的笑容,點點頭,若無其事地朝她作個手勢告別。「就這樣了,明天見。」

她呆呆地看著他雪白的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完,他旋身,踏著穩定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視線範圍。

楞楞望著男主角離去的方向,好半晌,她才終于回過神。

他在吃醋?

突然覺得雙腿發軟,支撐不住整個身體,只能蹲下來,將發紅的臉埋進冰涼的手中,發脹的腦袋一片混亂。

他在吃醋……這句話,算是告白嗎?

冰涼的夜雨,冷卻不了微熱的情思。她感覺到奇異的暈眩,彷佛有什麼沉睡太久的東西,即將蘇醒過來。

冬天即將結束的夜,一千只蝴蝶在她的胸口開舞會。

第四章

「那很好啊。」謝雪君疑惑地看著她。「孟杰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對象,他喜歡妳……新羽,妳為什麼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

她僵一下,埋頭繼續吃著謝雪君帶來的手工餅干。「我沒有不高興啊。」

罷剛在大樓前面,正好踫到和客戶吃完飯回來的謝雪君。听到她還沒有用餐,謝雪君拿出剛剛從外面買來的手工餅干,讓她當作晚餐。

餅完年以後,她這個大律師鄰居似乎比先前更忙碌了,連自己小小的烘焙嗜好都沒有時間顧及。這是這星期來兩人第一次有時間坐下來聊天。

「但是也沒有很高興。」謝雪君觀察。「妳還是不喜歡孟杰嗎?我以為妳這陣子跟他處得不錯。」

她沒有作聲。

似乎看出什麼端倪,謝雪君驀地冒出一抹賊笑。「喔……妳喜歡他?新羽,怎麼雪君姐不知道,原來妳喜歡猴子啊?」

「雪君姐!」她的臉燒紅。「妳取笑我!」

「妳就讓雪君姐得意一下嘛!」謝雪君故作無辜地說︰「我記得呀,有人曾經很大聲地跟我說過,她遇到的,是一只猴子,長得一點也不好看。結果,才沒過幾個星期,她就喜歡上那位大猴子先生了。」

「雪君姐!」

看到滿臉脹紅的女孩,謝雪君終于忍不住,哧地一聲,整個人笑倒在沙發上。

她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氣呼呼地往年長好友身上丟去,還是沒能阻止另一個人的愉快笑聲。

好半晌,年長的女人止住笑聲,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帶著末退的笑意追問︰「妳還沒告訴雪君姐呢,為什麼不大高興?」

她咬咬嘴唇,低聲說︰「……我不想談戀愛。」

「為什麼不想?」謝雪君很驚訝。「年輕的女孩子,應該要多享受戀愛啊!包何況,新羽妳這麼漂亮,這樣說,太奇怪了。」

她遲疑片刻。「反正,我不想談戀愛。」

謝雪君遲疑地開口︰「那,是因為那個叫『張敬德』的人嗎?新羽,談戀愛踫到錯誤的對象是難免……」

「不是啦!」她急忙比出手勢,阻止謝雪君就錯誤的結論推演下去。「雪君姐,跟那個家伙無關,真的!我不是因為失敗的戀愛經驗什麼的,才說不要談戀愛的。更何況,當初是我甩掉他的,要說後悔,也不應該是我來後悔。如果不是他突然這樣跑上來,我還根本沒有想起過他呢!」

「真的?」

她翻白眼。「不要連妳也懷疑我是上來療情傷的吧?雪君姐,我看起來有那麼脆弱嗎?我跟那個家伙分手都半年了。」

謝雪君噘起嘴,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年近四十,剪著男性化的短發,談公事的時候總是一副精明干練的律師模樣,她認識的雪君姐,在私底下是一個非常女性化的女人︰熱愛烹飪、很喜歡照顧人,常常在無意間會露出像這樣的可愛小動作。

而且,雖然嘴里總是推說自己不適合,但是她知道,還是單身的大律師謝雪君其實非常喜歡各種粉紅色的小飾品。

她覺得這樣的雪君姐非常可愛。

「新羽,妳還沒有告訴過我呢,」謝雪君突然出聲,好奇地問︰「妳為什麼突然一個人跑上台北來?」

她眨眨眼楮。「因為姑姑的遺產。」

「我之前明明寫過幾次信去給妳,妳都不像對『曉夢軒』有興趣的樣子。」謝雪君搖頭,否定她的說詞。「而且妳為什麼連過年都沒有回家呢?新羽,妳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

「才不是!」她扮個鬼臉。「雪君姐,我都二十五歲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因為跟爸爸吵架,就逃家來台北?上台北來,還是爸爸建議的。過年,爸爸也有上台北來跟我一起過。」

謝雪君不解地皺緊眉頭。「那又是為什麼?」

她遲疑一下,嘆氣。「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是別的原因。大概一年多以前,我目擊了一場車禍,應警方的要求去作證人,結果,肇事者好象跟黑道有點關系,變得有一點麻煩,所以官司告一個段落以後,爸爸叫我上台北來換換心情。」

「黑道?」謝雪君瞠大眼楮。「很嚴重嗎?要不要雪君姐幫妳?」

她搖頭。「說嚴重也不至于。只是有時候會接到恐嚇的電話,家門口被灑過一次冥紙……口頭威脅比較多,還沒有實際的傷害。而且後來法院判決的結果,對方沒有被判得很重,本來應該就這樣結束了,可是爸爸不放心,姑姑又留了這間店給我,所以才叫我上台北來。」

說得輕松,其實她很清楚那幾通威脅的電話,對自己的生活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勇敢。

「作證……」謝雪君眨眨眼楮。「所以妳一直到年底才上台北來嗎?」

「不完全是。」她抓起剛剛丟過去的抱枕,緊緊抱住。「還有工作的事,還有感情的事,全部擠在一起發生。那陣子,有一點混亂,心情很糟,所以,我連姑姑的葬禮都沒有上來台北。」

謝雪君恍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嗯,就是這樣。這其實不是借口,我應該上來參加姑姑葬禮的,不過……」她勉強扯動嘴角。「我沒有那樣做。」

謝雪君搖頭,伸手拍拍她的手臂。「池姐不會介意的。那只是一個儀式,她一定會這樣說。」

她只是笑笑,沒有多說話。

似乎察覺到她的難堪,謝雪君勉強勾起嘴角,嘆氣。「……老實跟妳說喔,新羽,其實池姐的葬禮我也沒有去。」

她瞪大眼楮,很意外。她知道雪君姐和姑姑的交情很好,也因為這樣,才會特別照顧她這個繼承人。「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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