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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有理 第15頁

作者︰席維亞

她不敢啊,她怕他趕走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自己離開?要是他就這麼順水推舟直接不要她這個女兒怎麼辦?他都撂下狠話了,她不敢試啊!

「沒有真假,只有視而不見。就因為天上的月亮摘不到,人們才會以為那是最好的。」端木柏人將腳邊的小石子踢進水池,把那輪月影打散了。「但若人們知道,看似唾手可得的水中明月其實更難掌握時,心自然會告訴他,哪一個才是真的。」

艾子看著月影散開,然後又在水波蕩漾間慢慢聚集,反覆玩味著那番話,惶然不安的心彷佛隨著那輪變得清晰的月影而漸漸踏實了。

「如果月亮不見了,真的會嚴重到天下大亂嗎?」即使她已被說動了,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她還是需要一些信心。

「不試,永遠都不會知道。」端木柏人挑起一眉,唇畔的笑意更濃郁了。「可別傻到馬上被人逮回來,至少要讓他找上個十天半個月,這才稱得上是消失。」

後面的這段話,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為什麼……她覺得大爹爹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對上那張總是揚著淡笑的面容,艾子眨眨眼,然後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

方才猶如天地毀滅般的絕望已經離她很遠,泉涌不絕的活力和沖勁竄至了四肢百骸。

她賭了,她不要再當個只能傻傻等他的乖女兒了,就是這樣他才會那麼有恃無恐,就連要將她送去京城也毫不擔心。

這回換他來追她,換他成為那個妄想水中撈月的笨蛋!

臉上散發著燦麗耀眼的光芒,艾子一躍而起,拍拍上的塵土。

「好,月亮要消失了,要嚇得大家目瞪口呆,讓大家知道月亮有多重要!」

她信心滿滿地宣示完,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進行她的消失大計,才剛奔出數步,又突然沖了回來,給了端木柏人一個緊緊的擁抱。

「爹,謝謝您!」沒等他任何回應,她就又像只雀躍靈動的小兔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端木柏人輕笑,拂了拂被她弄縐的衣袍。雖說她也會受惠沒錯,但這麼容易被利用,就連奸詐如他也難免會有些內疚啊。

至于那個愣小子——要是他沒盲目到對自己的感情視而不見,他這個當爺爺的,又哪有「推波助瀾」的機會呢?

養女方知父母恩,這麼多年後才讓他吃到苦頭,也算是善待他了。

只用幾句隱喻的話,就輕易逆轉了戰局的端木柏人依然是噙著慵懶的笑,雙手背在身後,怡然自得地走出了院子。

★★★

「不好了,小艾離家出走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而近,滿臉驚惶的韓珞奔進廳堂。

坐在椅上的端木煦臉色一變,隨即又抑得平靜無波。

「她應該只是故意躲起來而已。」端木煦冷淡嗤哼,狀似不以為意,但起身搶走母親手上信箋的舉動已將他的心焦及擔慮昭然若揭。

「我找過了,家里都沒看到她的人,我有派人去村里找,但……」韓珞急得快哭了。剛剛她要去勸小艾多少要吃點東西,等著她的卻是空無一人的房間。「她的東西有少,她是認真的。」

「她走不遠的。」端木煦將心頭的不安強硬壓下,他沒發現手中的信箋已被他握緊的手整個捏縐。

她只是在耍小孩的別扭把戲罷了,一直抗拒不要去京城的人哪有可能會自己離家出走?他就不相信從沒出過遠門的她能走多遠,等他將她逮回來,他會讓她知道這些幼稚的舉止都只是徒勞無功!

「難說,她騎走了我最好的馬。」悠閑走進的端木柏人慵懶地開口。

端木煦心倏然一沈。

他知道爹那看似不經意提起的淡然態度,其實全都是深沉算計,等著看他的反應,他不想隨之起舞,也不想中了他的計——

然而再多的自制都敵不過心里狂然而起的驚駭,逼得他已許久不曾在他人面前流露的真實情緒,全化為如刀銳光自眸中射向父親。

因為只要父親一插手,原本可以易如反掌解決的事,將會變得難如登天!

「事前,還是事後?」就算父親承認是親自送她上馬,他也毫不意外。

「你這是在怪我嗎?」端木柏人笑睇他一眼,似惋惜似譴責地輕嘆了聲。「將她逼入絕境的不是我,傷她透徹的也不是我,勾起她滿懷希望卻又撇得一干二淨的更不是我,相較之下,就算是袖手旁觀也無可厚非吧?」

第6章(2)

端木煦越听越心驚,也被那話里的意有所指激到怒火狂燒。

他拚命告誡自己對那些話置之不理,也不要做任何回應,因為只要他一出聲,就代表了他是爹口中暗喻的混帳東西!

但他真的忍不住——

「她是我女兒,與您無關。」他冷戾道,用多年前曾被父親堵得啞口無言的話回敬。

當年就是父親的一句冷冷譏誚,使得被傲氣蒙蔽了心眼的他找了艾子來當女兒,如今他竟又要插手管這件事,教他怎能吞得下這口氣?

包何況,那還全都是些不實的指控!

「是與我無關。」端木柏人沒有追擊,挑笑的表情似乎對他的回嗆還頗為滿意。「我好奇的是,即使娶了小艾也未嘗不可,又有什麼好抗拒的?」

「您會想要染指小草嗎?」端木煦口氣陰沉地回道。

這麼理所當然的事還需要問嗎?他是她爹,就算只大六歲還是她爹,他若妥協了,就等于默認了這些年來他都是在利用她的信賴,將她當成了隨時可以大啖的美味小羊,他沒辦法忍受這種卑劣的舉止出現在自己身上!

「嘖嘖,我是那種禽獸嗎?」端木柏人雖輕斥著,但臉上的笑容可開心的。「有些人定性不夠,會一時迷失,又不肯拋棄那些無聊的自尊,旁人就算想幫也只是白忙一場。」

這是在暗示艾子的離家出走是經過「高人」指點嗎?端木煦繃緊下顎,強迫自己冷靜。

他知道爹的詭詐無人能及,也知道他最擅長用以虛探實的方式誘人傻傻招供出罪行,但他不曉得,爹的思慮竟周延到這種地步。

他很確定艾子不會傻到將爹當成傾吐的對象,有些事甚至連娘都不清楚,爹卻完全切中要點,彷佛他一直隱于暗處觀看——

但這更是絕不可能的事,他們端木家的人一身傲骨,根本不屑做出這種行徑。

不,現在不是追究爹為何會知道、到底知道多少的時候,重要的是艾子的去向。

明知只要他肯問,父親就會說,因為那看似無謂的態度,其實就等著他卑躬屈膝的這一刻。

但心里的掙扎卻讓那幾個字艱澀地梗在喉頭。

這些年來,他用盡心力想要證明他也能像父親一樣,永遠處于不敗之地,如今,他卻必須求助于他。

端木煦暗暗握拳,緊咬的牙關幾乎繃碎。他做不到,他不想認輸,他寧可憑自己的能力將全天下翻遍,也不要將自己的尊嚴及傲氣踩碎腳下向他低頭!

「你別再調侃煦兒了。」一直沉默的韓珞看不下去,出來幫兒子解圍。「如果你知道小艾的去向,就快點說出來,好讓煦兒去追吧。」

當丈夫開口時,她就知道這件事絕對與他有關,擔心頓時消散,因為丈夫只做有把握的事,她當然樂得讓位,由他全盤操控。

雖然她覺得讓小艾受了那麼多苦的兒子是該被狠狠教訓,但逼得太過,只會弄巧成拙。她相信聰明的丈夫絕對懂得拿捏分寸,但他的分寸過于逼近底線,看得她膽顫心驚,還是趕快幫兒子搬來台階才不會害得自己被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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