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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夫 第12頁

作者︰岳靖

「你還記得嘛,可惜你們不需要醫師──」

宇妥的尾音尚未落定,一陣緊急的呼喊聲,突然傳來。「Farmer哥、Farmer哥!桃子在果園摔破頭,血流滿面……」

雜沓紊亂的腳步聲踩在餐廳陽台,落地窗門外,好幾個大男人把臉貼在上頭,一面拍打玻璃。「桃子額角裂了一道好長的傷……」

陶垚農神色凝重,啪地站起,身軀掠過餐桌,打開餐廳邊門。

「Farmer哥,快點!桃子血流滿面……」這些男人一個比一個焦慮著急。

陶垚農問︰「你們把她送哪兒去了?」

「望月哥那兒──」

「該死!」陶垚農臉色都變了。子墨是女孩,她傷在臉,給望月處理,破相可怎麼辦!陶垚農推開堵在門口的人,欲往外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宇妥走來,拉住他的手。

他回頭看她一下,反掌握住她溫熱的玉手,帶著她,跑下陽台樓梯。

「子墨拜托妳了。」

「嗯。」她自信一笑,笑容很快就消失,因為看到樓梯下的草坪有好幾匹高大馬兒在踢腿。

陶垚農飛快地下去,矯捷一躍就翻到馬背上,單手拉著另一匹馬的韁繩,問宇妥。「會騎馬嗎?」

「怎麼可能。」宇妥站在樓階踏步平台上,表情很難看。

陶垚農皺一下眉,彎身,手臂勒住宇妥的腰,一記撈舉,將她拉上馬,坐在他背後。宇妥還來不及反應,他便說︰「抱緊我。」然後策馬,奔出去。

這幾乎是狂奔!

宇妥尖叫起來,閉緊眼楮,死命摟著陶垚農。陶垚農奮力地夾踢馬月復,馬兒四蹄騰空,躍上山岩台地,剽悍地馳騁。宇妥被顛得極不舒服,彷佛內髒全錯了位。陶垚農知道她害怕、難受,一手緊緊抓著她交迭在他月復部的柔荑。

「到了。」他漸漸減慢速度,拉緊韁繩,馬兒發出一串嘶鳴,終于停了下來。

陶垚農一跳下馬背,宇妥整個人竟軟倒往前趴,差點滾下馬。陶垚農伸手攙住她,將她抱下馬。

「沒事吧?」他撥撥她凌亂的發絲,一面望向醫護所,心里擔憂著妹妹。

宇妥抓開他的手,遠離馬兒幾步,撫撫額頭,往醫護所走。

陶垚農將馬拴在花園憑欄邊,跟著宇妥走向醫護所大門。

宇妥氣息微喘,靠著醫護所門邊牆,深呼吸著。陶垚農探手抓住門把,才要轉動,門就開了。

「謝謝你,梁先生──」一抹長發女性背影擋住了出入口。

「叫我望月。」梁望月的手,搭在門緣。

女性輕笑,柔順地說︰「謝謝你,望月。」

梁望月撇撇唇,和女子一起走出門外。

陶垚農看著他們倆。

梁望月先拍拍他的肩。「子墨沒事。」

女子對陶垚農微笑。「嗨,子墨的哥哥。」

陶垚農頓了頓。「妳好,多婕醫師。」

宇妥最慢有反應。「婕!」卻是最驚訝的一個。「妳怎麼會在這兒?!」

多婕走到宇妥面前,眉心緩皺。「妥妥,妳不要緊吧?臉色有點蒼白……」她拉起宇妥的手,縴指壓著宇妥手腕內側。

「我沒事。」宇妥抽手,搖搖頭。「妳怎麼會下來?」

「妳拿錯了醫療皮箱,我幫妳送過來。」多婕簡單說明。

宇妥美顏迷惑。「我拿錯皮箱?!」

「所以,我說,我沒拿妳的皮箱。」梁望月在一旁出聲。

宇妥轉頭看他。那副反射陽光的玳瑁框眼鏡,依舊讓人看不清他的全貌。

「妥妥,妳的皮箱,我放在醫護所里──」

「抱歉,」陶垚農插話。「子墨的傷──」

「我幫她治療了。」多婕回道。「望月幫了不少忙……」

陶垚農瞅向梁望月。

「我只是安撫子墨的情緒,傷口不是我縫的,絕對不會破相。」梁望月一眼就知道陶垚農在想什麼。

「這點你不用擔心,子墨的哥哥──」

多婕話還未說完,一陣馬蹄聲響像火車壓過鐵軌,貼著石岩地板傳來。陶垚農那群關心陶子墨傷勢的手下,也追來了。

多婕笑了起來,說︰「子墨的哥哥,你最好加強一下他們基本的救護觀念──下次有人頭部受傷,可別再騎著馬送過來。」

「他們騎著馬送小桃子過來?!」宇妥驚呼。

「我也嚇了一跳。」多婕輕聲說。

「希望子墨沒有腦震蕩才好。」梁望月也說了句。

陶垚農猛然掉過頭,瞪住那群正走過來的大男人們。「現在馬上把馬兒騎回馬場!」他吼道。「往後不準擅自以馬匹做為交通工具!」

大男人們全愣在石板步道中央,不明白老大發什麼火,但也沒人敢多走一步,只見他們動作一致,回身上馬,乖乖往馬場方向前行。

陶垚農昂頸,疲憊似的重重閉眸。

宇妥走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我喜歡你這項決定。」嗓音柔軟地繚繞他耳際。

「這幾天注意點就行。」多婕說著。「妥妥會好好照顧子墨的。」

陶垚農張眸,看著宇妥。「謝謝。」

「別擔心嗯。」宇妥凝視著他,眉眼帶笑,很嫻雅。

「妥妥,這事就交回妳手上嗯。」多婕說完,和梁望月一起往花園走。

「妳要上哪兒?」宇妥問多婕。

「望月要請我喝他釀的酒。」多婕回道。

陶垚農眼神一閃。「多婕醫師,別喝太──」

宇妥摀住他的嘴,將他拉進醫護所,才放開手。

「怎麼了?」陶垚農皺眉。「望月釀的酒好喝卻很烈──」

「我領教過。」宇妥說︰「那是你們男人『不懷好意』的酒。」

她說的一點沒錯。陶垚農有些慚愧。

她又說︰「不過,婕是千杯不醉,酒對她來講,跟水一樣;梁望月肯定被她修理!」

陶垚農挑眉。宇妥呵呵笑了起來。

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坐在床邊,好可憐。床頭幾上,擺了一顆肥美的水蜜桃,粉紅色的外皮上有些破損,沾了泥土。陶垚農無聲無息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桃子。

「Farmer哥……」坐在床邊的米夏震了一下,手抹著臉,抽噎地說︰「對不起,Farmer哥,都是我沒架穩采果梯,桃子才摔下來的……」

陶垚農看著手里的水蜜桃。「今年的桃子已經能采了呀──」

「嗯。」米夏點頭,眼淚又流個不停。「我和桃子經過果園,看到青果隊的哥哥們在架梯……桃子很興奮,說要把第一顆水蜜桃摘給Farmer哥吃,就加入采果行列……她才摘第一顆果子,便從梯子上摔下來,頭撞到地上的石塊……她流好多血,可是都沒哭,手里緊緊抱著要給Farmer哥的果子……大家好緊張,擔心她撞壞腦子……剛好馬隊的哥哥們經過,就把桃子送來醫護所……Farmer哥,對不起,我沒有看好桃子……」

陶垚農搖頭。「別哭了,這不是妳的錯。」他將手里的水蜜桃交給她,說︰「拿去洗一洗,我想吃──」

米夏抬頭,淚眼望住陶垚農。

「快去。」陶垚農輕拍她的肩。

米夏點點頭,擦干淚,捧著水蜜桃,起身走出病房。

陶垚農垂眸,靜靜坐入床旁的安樂椅,眼楮盯著枕被間那張額頭纏繞紗布的小臉。

一個八歲的女孩,額角新傷的位置,跟五年前的舊傷,幾乎一模一樣──

那些原本可以忘記的記憶,其實從未被他忘記過。

五年前的夏天,一連兩個月的密集豪雨,在南美洲山區造成山洪爆發,土流淹沒民宅。一座礦山下的實驗農場被洪水沖毀,死傷無數,救難隊到達時,只救起一名兩、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裹著包毯,耳垂上戴著一對閃亮的小耳飾,染了淡淡血漬,似乎是臨時打的耳洞,用來標示她的身分……她額頭受傷昏迷,躺在牢固如鐵船的箱子里,推測是親人為了讓她逃過劫難,把她裝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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