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依序進入。妖精瞟了他一眼,難掩笑意。今天才知道他叫啥名,剛從電話听到「祭冠禮」三字時,她們還一頭霧水;原來這個男人早「進駐」則雲的住處了。
魔女最後一個踏上玄關。「沒想到‘像你這種男人’也會做家事!」輕蔑地瞄他一眼,嗆聲強調地諷刺。
「做家事跟性別無關。」祭冠禮淡淡回她一句,以主人的語氣道︰「你要進來,順便把門帶上。」然後,轉身逕自先行,不再當恭候女士先行的紳士。
魔女哼地一聲,關了門,很不淑女地踢掉高跟鞋,踩上客廳的原木地板。
客廳的電視播報著這一波寒流將持續發威,明後天部分地區預估最低溫降至十度以下。矮桌上,熱呼呼的美食正煮得滾燙。一只放在電磁爐上的透明鍋,湯湯水水、食材多樣、香味四溢的,是正統台式吃法;另一只以牛油、牛肉、青蔥、柴魚醬油、糖……煮成的干鍋,還多了辣椒醬料.是加味的壽喜燒,相當下飯。桌上有很多配菜,方形電烤盤里排著一塊塊馬鈴薯、南瓜、洋蔥、菇茸、番茄和彩色甜椒……賀則雲溫婉地坐在桌邊,從瓷盤中挾起切成扇形的干酪,一片蓋住一塊,沒一會兒,就是引人垂涎的焗烤香蔬。
「哇!」一聲驚叫,三位客人各自入位,坐得像日本女人一樣。
「則雲,你沒開店,一整天在家準備這一桌呀!」魔女挑了一片涼拌小黃瓜,丟進嘴里。
「用筷子——」妖精老師啪地打一下她不守規矩的手,帶笑的眼眸看著對座的男女,問︰「可以開動了嗎?」
賀則雲頷首。
五雙筷子動了起來。
「這好好吃!」不吃辣的狐仙挾起一塊八分熟的干燒牛肉,沾了蛋汁,放入嘴里細嚼,美顏綻開幸福滿足的表情。「則雲真厲害,什麼都會做。」
賀則雲微微笑,美眸不由自主地凝向身邊的男人。桌上的壽喜燒是他做的,鮮美的蝦蟹是他挑的,洋蔥是他邊流著「男兒淚」剝的……這個男人怕她累,幾乎獨力準備了整桌晚餐,她僅僅當「指導兼助手」。
「發什麼呆?」祭冠禮低喚她回神。一逕挾牛肉給她,涮的、干燒的堆滿她的菜碟。
賀則雲吃沒幾片,就覺得膩,把自己的碟子與他的換過。
他抬眸看她。她皺皺眉。「我想吃點涼拌青菜。」素手拿過沙拉缽,用大叉子將帶有隻果醋酸味的干絲白菜撥進自己碗中。
「生冷的東西別吃太多。」祭冠禮取走她手里的叉子,移開沙拉缽,將她撥進碗里的白菜倒至自己碗中,只給她留了一小口。
她不滿地瞪他。
祭冠禮斜揚唇角,挾幾塊上頭融著香濃起司干酪的烤蔬菜給她。「你和孩子需要營養。」他說。
三位客人因他這句話,停下筷子,六只圓瞠的美眸瞅住相同定點。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魔女一開口,原本咬在齒關,來不及吃進嘴的金針菇掉回碗里。
「真的嗎?則雲——」狐仙晶亮的雙眸閃著母性光芒。「你要我幫你介紹醫師,是這麼回事……真好,以後我們的孩子可以成為玩伴。」她已經想到幾個小身影,活潑地在神的便利屋和婦女旅館上下跑動、嬉笑的情景。孩子真的像天使一樣可愛呢!
「想必兩位同居好一陣子了,而且‘生活’很美滿。」一個中學老師實在不該講這麼暗喻的言辭。妖精擦擦紅唇,眼眸半合,美顏掛著微笑。「我是很開通的老師,但還是忍不住想問——兩位打算結婚嗎?」
賀則雲顫了一下。
「這就是我今晚邀你們來的目的——」祭冠禮放下筷子,俊顏自信、五官生輝,道︰「三人成眾,現在已算公開場合,你們既是客人、也是證人,這一刻起,則雲是我名實相符的妻子。」他拉著賀則雲站起,解下頸上的龍形項鏈,執起她的左手,順著她的腕繞了幾圈,交叉拉出兩端經過她白皙的手背,再圈繞她的無名指,兩顆神秘的紅寶石在她指節發亮,他扣好精巧的爪扣,像是完成一件極神聖的事,吻吻她的額,又深吻她的唇。
賀則雲被他的瘋狂熱情沖昏了,任他索吻,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神感,一切是那麼地茫茫然。
「喂喂喂!」魔女拍著桌子,專門破壞他人的好情調、好氣氛。「夠了沒!你要則雲缺氧呀!」
祭冠禮慢慢放開賀則雲,伸手撫撫她頰畔的發絲,意猶未盡地再啄吻她幾下。
「你真是率性呀,祭先生——」妖精輕輕拍手笑道。「這樣就算結婚嗎?我會去請教法官喔!」
祭冠禮撇唇一笑。「請便。」他拉著賀則雲坐下,手掌緊緊握著她的柔荑。「繁文縟節、條文規定,管不了你們今天看到、听到的,我跟我妻子的關系更是早就注定——」
「別開玩笑了!這哪算!謗本是在玩弄女人,沒誠沒意……」魔女忿忿念道,別開臉自顧自地吃起東西。她其實並不想講這些殺風景的話。社工經驗多年,她看過形形色色人心,剛剛那一刻,她真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對則雲是認真、用心的,可她就是看他不順眼,偏要講反話。
狐仙敲敲水杯,像要發言,卻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參加過很多人的婚禮,都只是喧鬧和排場,從來沒像今天,如此簡單,竟讓她有著心領神會的感動。她端起杯子,溫柔眼底泛著淚。「我敬你們,要永遠幸福喔!」
狐仙的一句話,五個杯子在空中鏘地踫撞。這場最棒、最別致的「喜宴」,在這個特別的寒流夜,溫暖進行著。
送走客人後,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賀則雲洗好澡,坐在化妝台前梳著長發。祭冠禮從浴室走出來,站在她背後,看著鏡子里的她。
「在想什麼?」他低頭親一下她的耳朵,濕發掠過她的肌膚。「該睡了——」他要抱起她。
賀則雲抓住他的手。「你的頭發沒吹干!」她拉著他蹲下,取出抽屜的吹風機,看著他的眼。
祭冠禮索性坐在地上,讓她縴細的指和溫暖的風,穿插在他發間。
「你今晚……」她腕上、指上繞著他的龍形項鏈,紅寶石似夢似幻。「你是認真地要我當你的妻子嗎?」晚餐時,他的宣布讓她幾乎不敢看他,現在只有他們兩人,她才敢這麼問。
祭冠禮眸光一沉,抓下她的手,關掉吹風機。「我記得我說過,我的話全是實在!」他強調。「現在,我再告訴你——則雲,你是我祭冠禮的妻子!」
她顫抖起來,淚光噙在眼角。「我……我會有個家嗎……」有丈夫、有妻子、有孩子……像個真正的家……
「我們兩個已經是個家。」他語氣沉定,大掌憐惜地撫著她芙頰。「你是不是該給我戴個戒指?」他探出左手光果的無名指。
她搖搖頭。「我……沒有……」戒指。干啞的嗓音說不出話來,她快哭了。
祭冠禮模向她的耳朵。她今天戴著一對圓形耳環,他小心拆下,把兩個圈兒扣在一起成雙環,放到她掌心。她看了看,縴指顫抖地拿起,套進他的無名指,竟意外地合適。
「這不就有戒指了——」他望進她瞳眸底,對她說。「我的妻——」
她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滴在他手背上。
祭冠禮抱住她,將她壓在胸懷里。「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告訴他,她其實很怕,怕自己根本無法維系一個家——
當他的妻子、他的家人,她其實一點自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