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她點頭,晶瑩的水珠無聲墜入沙中。
他凝望她垂下的螓首,優美白皙的頸項,久久不語。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抬頭,燦亮的笑里有淚珠閃動。「經過這麼多年,我總算搞懂了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把它談開來是好的,我會學著拋開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喜歡她說拋開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他覺得——他不確定到底是什麼——好像被奪走了原本該屬于他的東西。
他陰沉的注視讓紫欣不安,想起今天把他帶離辦公室的目的——讓他忘了公事上的煩惱。她撐起一個笑容。
「我們走走吧!」她站起來,拍掉裙上的白沙。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他們一起月兌掉鞋子,把腳浸在涼爽的海水里,一起注視橙紅的晚霞漸漸轉為灰紫。
沙攤上現在只剩他們二個人。
「該回去了……天黑了。」她的喃話像無可奈何的嘆息。回去,也就代表他們之間的徹底結束,以後再不能看見他,這念頭刺痛著她。
「紫欣……」他喚她,低沉的,有種壓抑的溫柔。
她不敢抬頭,怕他看見自己的脆弱,于是她急急往前走,拋下他。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她往沙灘墜落。
「小心!」他抱住她,減緩了她的跌勢,這下他們全躺在沙灘上,他懸在她的上方。
一如當年,他第一次吻她的情景。
他俯首注意她,而紫欣清楚的意識到他的目光,回望著他,呼吸梗在喉間。他是否也想起了當年……
縱使在暗淡的光線下,他的目光還是清楚而強烈。他的視線在她的唇上游移,他臉上的每個線條都在訴說他的。
她忍不住輕喘,而就在此刻,他的唇溫柔的覆住她的……
••••••••••
城市的燈火愈來愈近,飛機在夜空里航行,緩緩降落在地,在引擎聲停止運轉的那一刻,紫欣感覺腦中的電源也關閉了,世界不再光亮。
旅程的結束意味著他們將回到現實,這段小小的逃月兌和他們發生的事都將成為過去。
踏出機場大門,紫欣僵硬地對他微笑。「呃——我想就這樣了,我自己回飯店。」
「胡說,你今晚還是住我那里。」他粗聲道。「別去住那什麼鬼飯店了。」
「可是——」
「你的行李還放在我辦公室不是嗎?」他蹙眉,惱怒她的堅持。
在紫欣猶豫的片刻,他握住了她的手,強勢地將她塞進他的車里。
一直到他們進入飯店,他的手始終沒放開過。
他的手又大又溫暖,肌膚的相融讓紫欣感到一種又甜又苦的復雜滋味。
不要對我這麼溫柔,她在心里悲喊著,明明知道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
他們經過賭場,來到專屬電梯,一路上紫欣接觸到一些好奇的目光,她和他的模樣確實有些「奇特」。二人的頭發都有些凌亂,衣服上也許還沾了細沙,再加上他這麼肆無忌憚地牽著她。
「別這樣。」她試著抽回手,卻引來他不悅的瞪視。
「季先生!」有個怯弱的聲音插入。「還有這位小姐,謝謝你們。」
紫欣微訝地看見昨天那個因為惹怒Rose而被解雇的女侍,感激地對季拓字深深一鞠躬。
「經理告訴我,李先生給了我另一個在客房部工作的機會。」
「算了,只是小事。以後注意一點。」
「是,我會的,謝謝您。」
女待再次鞠躬後輕快地走開,紫欣訝異地轉頭看李拓宇,而他只是尷尬地繃著臉。
「咳,Rose只說不想再看見那個女孩,我想,她不可能接觸到客房女侍。」
紫欣還是一直看著他,嘴角大大的彎起,她感到好快樂,他根本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冷血勢利的樣子,這個體認讓她幾乎要興奮地飛起來。
「夠了!」電梯門關起,他低聲咆哮著將她壓在大理石牆上。
是她看錯了嗎?他居然臉紅了,紫欣笑得更燦爛。
「別笑了!」
下一秒他已經捧住她的臉,熱切地俯首注視她。
「你知不知道,你那種眼神可以把一個男人逼瘋!」他的吼聲漸漸低沉,他的頭落下,紫欣知道他就要吻她了,她全身因強烈的期待而輕額。
「叮!」
電梯門打開中斷了這神奇的時刻,他急切地拖著她往房門走,紫欣的心跳狂擂,她好像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麼,最糟的是她自己也體驗到和他如出一轍的急迫。
「季,你終于回來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在門後迎接的是一聲泣訴。
一抹紅色的身影自沙發奔向季拓宇,投入他懷中,沖斷了拓宇的紫欣交握的手。
「你跑到哪去了!?我急都急死了!」Rose邊哭邊喚怨地說。「我知道R公司的事,你一定氣壞了,畢竟你投入這麼多心血和資金。」
她抬起頭鼓勵地對他一笑。「不過你不用煩惱,爹地那邊我跟他求過了,他會幫你,還有媽咪也可以運用她在銀行的影響力。」
紫欣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人注意她的存在,她知道就在幾分鐘前熱烈擁著她的男人已經不見了,現在他的眼神為另一個女人而發亮。
他的選擇是顯而易見的,Rose才是那個配得上他的女人,紫欣強忍住襲上胸口的痛楚,悄悄地退了一步,再一步。
Rose突然意識到紫欣的存在,一種女性的直覺,她眯眼滿含敵意地瞪視她。「季,你下午就是跟她出去的?」她提高了聲調。「為什麼?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沒有!」紫欣想也不想地就搖手否認。「請你別誤會,我們——什麼關系也沒有——你們聊……我……我走了。」她再也撐下去,白著臉匆匆逃開。
「季?」Rose咬緊紅灩下唇,特別是當她回頭看見季拓宇注視紫欣離去時僵硬的表情,妒火一旦引燃就不可收拾。
「你老實告訴我,她是誰!」她再也不顧什麼形象了,怨怒地一拍季拓宇的胸膛。
心口處因突來的壓力而疼痛,他突然想起他隨意擺在左胸口袋的珍珠。
「她是我的妻子——」在他還來不及會意過來時,已經失神地沖口而出。
第八章
一月一日二○○○天氣晴(你離開的第1947夭)
新世紀的開始,親愛的,你正在做什麼呢?
對了,我忘了,在我寫這句話的時候,你的時間還停留在二十世紀。
帶著一支能同時顯示二個時間的表,為的是方便我想像——
是的,親愛的,我常常在早晨醒來時,想像你正吃著午餐;在我看夕陽時,想像你正沉入夢鄉。
幻想有時很有趣,但更多時候會讓我陷入無名的悲傷。
親愛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什麼時候我倆的時間才能重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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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換旅館了……嗯……我告訴你新的電話跟房號,你不要擔心,我很好,只是想多玩幾天……什麼!?阿民哥要來找我?不用了,你叫他不要來,我真的沒事……他已經出發了!?」
紫欣不可置信地瞪視話筒。
「好,我會去接他。」她嘆息。「再見。」
她實在沒有任何心情見人,特別是在這個情況之下,阿民哥來只有增加她的壓力。
現在多想也無濟于事了,再幾個小時他坐的飛機就會抵達拉斯維加斯,她換了衣服,拿起隨身的皮包,準備往機場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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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有名的火山Show喔!」
「你看,這里還有巴黎鐵塔和凱旋門……」
「這個旅館像不像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