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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們在一起 第19頁

作者︰橘千奈

「要驅除不是難事,我與秀和隨時都能做,你不放心的話,我先讓它現身給你看看吧。」向煌漸左手探入水盆,液態的清水居然如黏士般隨他掐弄,捏成一個巴掌大的小人,他念了一段咒語,將小人遞到傅瓏樹眼前,「在它頭上點兩下。」

暗瓏樹依言伸指點住小人的頭,手指接觸的地方發出亮光,小人飄了起來,逐漸脹大,化成一個白衣男子的身形。

男子面容俊朗,卻是慘白而憔悴,頸間有一道血痕,他幽黑的眼眸幾乎是立刻鎖住梁意畫,眼底是赤果果的、熱切的激情,毫無血色的唇急切地動著,似有千言萬語,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那眼底蘊含的深情,任誰也不會看錯。

「這是他生前最後的模樣。」向煌漸看著怔愣的梁意畫,「妳認得他嗎?」

她搖頭,「我不認得。」心底那個細小的聲音哭了起來,哀求著想要靠近他,但她不敢接近鬼魂,眼睜睜看著他熱切的神情轉為哀傷,她的心也像被切開一角,酸楚的痛往外淌,濡濕了眼眶。

突地,男子身形一散,化為千萬水滴,落回水盆中,離得最近的傅瓏樹被濺濕了手臂。水盆里持續飄出香味,漸趨濃郁,芳馥怡人。

梁意畫輕呼一聲,心頭劇震,那細小的聲音悲悲切切,哭得讓她心碎。

「現在已經確定我身上有鬼了,要做什麼法術就趕快動手吧。」傅瓏樹冷眼看著她努力壓抑激動的模樣,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大。

倘若她真是聖女轉世,他卻只是被意外卷進她與他人情事的無關第三者,他該如何自處?

向煌漸頷首,大略解釋施法的過程,「這個法術會使人入睡大約半小時,藉由夢境重現被施法者前世最深刻的記憶,不過有的人不會作夢,而是在法術完成後幾天才陸續想起前世的事。一般情況都能回想起來,除非他的魂魄經過分解重組,並非保持前世靈魂的原貌進入輪回。」

他再度從水盆里抄起一把水,捏成兩個圓片,放在兩人掌心,再從竹匣里取出一瓶發芽的植物種子,在圓形水片上各放了一顆帶著女敕葉的淺紫色小豆,水片融入掌心肌膚,只剩種子握在手里,飄散的香氣更濃了,兩人逐漸昏沉睡去。

他將兩人安置在牆角,又細心地取出毯子替他們蓋好。「好了,就等半小時之後吧。」

「向大哥,你改用了不同的藥粉嗎?」姬秀和掩口,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味道好香啊。」

「是啊,密對店新進的貨色,四之森小姐拿來給我試用,效果很好。」看著他倒在席子上沉沉睡去,向煌漸的微笑褪去偽裝的和善,唇角淡淡泄漏狡獪之色。

「不過,我另外加了一點個人的偏方進去,就變成對一般人類很有效的安眠藥。好好睡吧。」

第八章

銀月如鉤,懸在黑幕一角。

她突然醒了,睜開一雙空洞的灰白眼瞳,茫然瞪著帳頂,習慣性地傾听四周,沒有姜兒的呼吸聲,才想起自己今晚堅持要她回房睡。

她咳了數聲,吃力地坐起身來。這幾日都昏昏沉沉的,一睡就睡去大半日,難得有點精神了,偏是在大半夜醒來。寒夜寂寂,連蟲聲也無,一片淒涼的死寂……

靜夜之中,突然傳來幽幽琴聲。

她的心劇跳了下,側耳凝听。

他該在戰線前方才是,怎會在此?或者又是她的幻覺?明明他不在身邊,卻屢次以為自己听見他的琴聲,急忙出去尋找,總是撲空。

琴聲又響,似乎在印證她的懷疑——他的確來了。

她不假思索便推開錦被,模索到床畔的竹杖,披上外衣、連帽斗篷,匆忙出房,踏人外頭幽靜的花園。每晚用膳後,姜兒都會陪她在這花園里散步,她早已熟習地形,以杖點路,獨個兒也走得挺快的。

琴聲斷斷續續,不成曲調,似乎心緒煩躁。他被什麼困擾著嗎?她加快腳步,病體承受不住,又咳了起來,咳嗽聲在夜里格外清晰。

「誰?」亭內的他轉頭見到她,連忙走出亭子,「夜這麼深了,妳還沒睡?」

「睡了,又醒了,听見殿下的琴聲,忍不住出來瞧瞧。」她任他牽入亭中,模索著石椅坐下。「我以為你還在前方,听說戰事這幾天正吃緊,不是嗎?」

他的琴聲?他身上多處刀傷末愈,何況都這種時候了,他哪來的興致撫琴?

他澀然道︰「情勢對我方不利。」

血戰三天三夜,東陵突破防線,長驅直入,已攻下邊境兩座城,今晚他率領殘余的軍隊逃到這座小城,城內官員正在召集全城老幼,這兩天就要隨同軍隊撤退,退守到附近的大城蘆邑,等待朝廷的援軍。

但流行病加上戰爭的消耗,國內早巳征召不到壯丁,援軍能有多少人?只是苟延殘喘罷了。西紇,大勢已去。

她听出他的沉重,咬住唇,「我听說朝中有人向新帝進言,要治你御敵不力的罪名。」

他早已听聞此事,冷笑道︰「那女人,善吾都已照她的策畫登基了,她還在擔心我會回去搶皇位。」

「我會保你無事。」憂心寫在她過分蒼白的小臉上,語氣堅定,「她是皇太妃,我是先帝敕封的鈴女,論分量,我不輸她。」

「這回不行。」他搖頭,「那晚妳來探我,我們獨處一帳,讓人看到了。」

她臉蛋紅了,一急又咳起來,結結巴巴,「看、看到了又如何?我們沒什麼,殿下撫琴,我聆听,我們相待以禮,不曾有逾矩的行為,他們……胡說。」

他低喃︰「我情願真有什麼。」出入戰陣,幾度重傷瀕死,只要想到她在後方,他多殺一個敵軍就是為她多添一分平安,就有不知打哪里生出的力量,支持他上馬再戰。

他的行為沒有逾矩,可他的心早已逾矩千遍萬遍,夜夜夢中,她不是聖女,只是他愛的女人,他們態意纏綿,她時而羞澀,時而笑語,像一朵青春嬌艷的花兒,盛開在他懷中。

她小臉更紅,低低斥責,「別胡說,他們想藉此陷你入罪,怎能讓他們得逞?等回到京城,我一定要向新帝解釋,你一直盡心盡力在保衛西紇……」話未說完,她又咳了起來,寒風襲來,吹開她斗篷兜帽。

他如遭雷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一頭青絲,竟已徹底轉為銀白!

「妳還在醫治病人?」

她頷首,神情難過,「大夫們夜以繼日地磋商,還是找不出治療這次瘟疫的法子,我只能用我的能力救人,我盡力了,還是有好多人救不活。」

「但,妳的頭發……」他震駭地看著她的白發,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五髒六腑翻攪,痛得說不出話。

「幾天前就全變白了。大概是我過度使用能力,不過,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睡得比較多。」她神情沒有一絲驚惶,還是那樣安詳地微笑。

他怔怔看著她紅顏白發,此刻她正好迎著月光,灰白眼瞳映著銀光,宛若透明,憔悴的臉蛋毫無血色,身形消瘦得可怕。她的精氣已被眾人的疾病吸干,剩下單薄的骨架,只需一陣狂風,就能將她吹散,如仙子羽化,翩然回歸天際。

「怎麼了?」不聞他回應,她側耳傾听。

「妳……頭發亂了。」她知道自己變成這副模樣,還繼續救人?旁人看見她這副模樣,竟沒制止她?抑或明知她是以她的命在救人,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情願讓她犧牲?

她臉蛋又是一紅,「我听到殿下的琴聲,急著……出來見你,忘了梳頭。」剛從衣袋中模出木梳,梳子便被他接過,細細地替她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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