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不必麻煩你。」向煌漸禮貌地微笑,瞥見姬秀和,招呼道︰「我還想過去找你呢,在這里踫到你正好。」
他下了樓梯,取出一張影印紙。「這是我從舊書里找到的,以黃、黑雙色八絡線編成帶子,具有安神的作用,對曾經靈魂出竅的人幫助很大。可惜寫有做法的那頁丟了,只留下成品的樣子,給你參考。」
換言之,對於附到其他身軀的魂魄也有安定的效果。姬秀和感激地接過紙張,「我以為……你和南宮老師一樣,都反對我這樣做。」
「璟只是擔心你受傷,也不是真的反對,何況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他一向很疼你,只要你平安無事,沒什麼不能通融的。」看向四之森千奈,「四之森小姐,麻煩你剪一些八絡線給秀和,黃色、黑色各五尺,應該夠用了。」
「你是外國人嗎?」刁念萸好奇地看著他,那身黝黑肌膚不像是曬出來的,俊秀五官隱隱有異國的味道,眉心的朱砂痣最吸引她注意。
「不算是,我只是有印度人的血統。我不是驅魔師,你不必怕我。」向煌漸對神色防備的她溫和淺笑,又向姬秀和道︰「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找到做法的話再拿給你。」
「等等,向先生!」四之森千奈連忙將剪好的黃、黑兩條線扔下,挨到向煌漸身邊,擺出殷勤甜笑,「我們這里新進了很多特殊的貨品,要不要帶些回去……」
刁念萸瞪著態度判若兩人的小女孩,搖搖頭不予置評,目光仍停駐在向煌漸身上。「既然他不是驅魔師,為什麼來這里?」
「他是南宮老師的朋友,是很優秀的咒術師。」姬秀和接手被四之森千奈一起丟在櫃台上的紅色線頭,「驅魔師主要是對付鬼魂,咒術師則專門和活人打交道,對人下咒、解咒,都是咒術師的工作,是完全靠良心經營的職業。」
咒術本無善惡之分,人心一偏,自然會將咒術用以為惡,衍生出更邪惡的法術。她的父母,應該就是人了歧途的咒術師吧?
這些話他沒說出口,打好了結,示意她伸出手,將繩結套上她右手小指。
「這是什麼?」刁念萸訝異,方才他根本模不著她,為何這個簡單的繩結卻能套住她霧氣般的形體?
「八絡線,是由妖精們養的蜘蛛吐的絲絞成,常拿來做法術的媒介,這種紅色的線是唯一不需加工就能束縛靈體的線。」看了依依不舍地送向煌漸出門的店長一眼,他量好六尺的長度,自行剪斷。「這樣你就不會離我太遠,若有惡靈襲擊你,我也能及時保護你。」
「這是……紅線。」看著他很自然地將紅線另一端系上自己的小指,她心底泛起奇妙的感覺。「月老用來牽姻緣的線……也是紅色的。」
「哦?說不定他是這里的常客,常常來補貨。」
她嫣然一笑,「據說唐朝有個叫韋固的人,某夜遇到月老,請他查自己的姻緣,然後去偷看自己未來的老婆,卻發現她是一個又髒又臭的小女生,他一氣之下推了人家一把,害她跌傷了眉心。後來他當了官,上司把女兒許配給他,他見新娘子眉心有道傷疤,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就是當年的小女生,是被他上司收養的。」
「可見綁上紅線以後,不管如何逃避都躲不掉。」
「是啊。」她翩然飄起,逐漸遠離他,將兩人之間的聯系拉得筆直,卻扯不斷。「後果這麼嚴重,你不多考慮一下嗎?現在拆掉還來得及。」
「為何要拆?綁上這條線,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們最後還是會在一起。」他反手拉住線,將她拉回身邊,眸光柔情似水,「你不希望這樣嗎?」
她眨著微潤的眼,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即使找不到附身的軀體,我也不在乎。」
「你野心真小。」小得讓他心疼。他憐惜地注視著她,「還有點時間,我們去外頭走走,也許今晚就能找到適合你的軀體。」
他正要收起被扔在櫃台上的黃、黑兩條線,線的另一頭卻猛地遭人一掌拍住,竟是櫃台上的黑貓,貓眼睜開一道小縫,警告地瞪著他,跟著是小女孩一張如晚娘的臭臉探到他面前,嚇了他一跳。
「四之森……小姐?」
「你只付了紅線的代價,就想拿走額外的貨?」四之森千奈揚了揚那疊法陣圖紙,冷冷道︰「這些東西不夠換這兩條線啊,怎麼辦?」
第八章
「雲黎」高中部,圖書館放映室內——
英文短片播完,吳老師站上講台,「這里是老師改完的讀書心得,等一下班長發回去,還沒有交的,下次上課一定要交上來,期末考快到了,大家好好準備。下課。」
她將一疊報告交給班長,從中抽出一份,顧不得其他學生訝異的目光,匆匆下了講台,走向放映室角落。
「喂。」發現老師的目標顯然是他身邊做了整節「手工藝」的姬秀和,傅瓏樹伸指戳戳他,「老師過來了。」
「啊?」姬秀和訝異抬頭,果然看見老師急步走來,慌忙將才編了一小段的雙色安魂帶塞進書包,原本半昏睡的刁念萸也被驚醒。
「同學,這是……你的心得報告。」吳老師拿著姬秀和的心得報告,欲言又止地看著傅瓏樹,後者識相地起身離開,留下師生兩人在角落。
「她就是你說過的,我的高中同學嗎?」仗恃著一般人看不見自己,紅線也被姬秀和施了隱形的咒語,刁念萸飄到女老師面前,仔細端詳她,「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校長交代過,不準任何人談那晚驅魔師來學校的事,我知道我不該來問你,但……不弄清楚,我不能安心。」吳老師不安地將那張素描遞到他面前,「班上同學說,那晚你曾和紙上這個女孩一起去逛夜市,她叫做刁念萸,是嗎?」
見姬秀和頷首,她激動道︰「可是,念萸十年前就死了啊!死了十年的人怎麼可能……難道,她變成惡鬼了?」
見刁念萸微微一僵,姬秀和投予安慰的眼神,才委婉道︰「有時候,靈魂眷戀生前的世界,徘徊不去,也不能算是惡鬼。」
「我知道你在那位南宮璟先生身邊學習,那晚你們一群人在花園里,為的也是念萸的事嗎?她怎麼了?」
「這些我就不方便透露了。」「真的不能說嗎?」
見姬秀和歉然搖頭,吳老師神色黯了下來,「高中時,我因為父母離婚而轉學,和念萸同班,我因為父母的事變得很暴躁,同學們都排斥我,念萸是唯一會主動找我說話的人,但我對所有人都懷有敵意,總是故意惹她生氣,有一次還對她大吼︰『像你這種父母疼愛的大小姐,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那次她沒有生氣,表情卻很難過,隔天她就沒來學校了。」
她哽咽起來,「念萸身體不好,常常生病請假,我以為她又生病了,後來才知道她家里出事,我拉不下臉去找她,心想反正她會主動來找我,沒想到她重病餅世,再也沒有回學校。我很後悔,在沒有人願意理我的時候,只有念萸忍耐我的壞脾氣,我知道那句話傷她很深,卻沒有機會道歉,你能不能……替我告訴她,我很抱歉那時對她說那種話,請她原諒我?」
「我想,她已經听見了,也原諒你了。」見刁念萸一臉茫然,似乎完全記不起老師描述的事,姬秀和微微一笑,「她一定是明白你們有相同的挫折,才主動接近你,想要幫助你,何況,她是個溫柔的女孩,絕不會計較你一時的無心之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