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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秘密的女人 第5頁

作者︰平野

嘴里冒出一聲申吟,我閉上眼伸出手模向那份文件,雖然我是無神論者,但在這當口也忍不住求起神佛來。

希望他沒注意到我方才的模樣,希望我能安全拿回文件;希望我能在拿回文件後的下一秒鐘,順利地將他掃地出門——

臨時抱佛腳一點用都沒有!

我的手觸到的不是平滑的紙面,而是男人略微粗糙的皮膚。

我像燙著了似的急速縮回手,手指縮在掌中,那如雷擊似的感覺,卻沒有那麼輕易便可以藏得起。

眼看著他穿著深色皮鞋的大腳,我伸出右手飛快地抽回他手中的資料。我不敢開口,深怕一開口,溢出的不是言語,而是哭聲。

模索地將身後木門打開,我不發一語地站到旁邊。

他以手指頂高我下巴,顎下便燃起一片火燒……我回避著他的視線,不願將眼投向他。

「小梢。」他喚我,聲音難得的嚴肅。

我握成拳的雙手一緊,那份電擊感便鎖在我的右掌中。鼓起勇氣揚起睫,我努力讓唇上的笑不打顫——

「荊先生,合作的事我們下次再談好嗎?」

他的眼搜尋著我的臉,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麼——我寧願他什麼都看不出。最後,他眼簾一垂,掩住眸中情緒,嘴角微勾,他的聲音顯得如風似的溫柔。

「嗯,我們下次再談。」

我看著他轉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一閉,我將會議室的木門推上,無力地沿著門板滑坐落地。

抬起手,我看著微微發抖的手掌。

視線焦著在手指上,我忍不住以左手使力搓揉著右手中指,我想抹去,但卻抹不去……那股像被電流燒灼而過的感覺,一直殘留在指上,停留在心底。

如同十年前一樣,我再一次明白,所謂的「觸電」並不是夸張的形容詞,它是真的會發生,而且受震顫的程度,絕非那簡單兩個字可以形容。

雙手搗住臉,我一面掉淚,一面卻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

「哈!炳……哈……」我想騙誰啊?這十年來,我從不曾忘記過他。

事隔十年,我似乎又對同一個心有所屬的男子動了心,這是什麼?

詛咒嗎?

※※※※※※※※※

「太不公平了!」

午餐時間,我與珊兒坐在人聲鼎沸的餐館里,手上的叉子使力地戳弄著碗里的色拉,好好一盅鮮綠,轉眼間便被整治成半爛的不明物體。

珊兒瞄瞄我的餐盤,大眼受不了地朝上翻了翻。

我將所有精神全用在攻擊盤中滾來滾去的小蕃茄,一面戳著,我一面發泄似的低聲咒罵︰「他就這麼走進來,嘲笑我、欺負我、把我當白痴耍,他到底以為我是什麼?他——」

「你又喜歡上他了。」珊兒低頭切著牛排,嘴里十分肯定地道。

「我——」嘴一張,想反駁、想否認,卻又明白絕瞞不了珊兒。我嘆口氣,喃喃的,像要掉淚似的說︰「這太不公平了……」

「感情的事哪有公平的?」

「從以前就是如此,只有我一個人在心跳,只有我一個人在心慌,只有我一個受到傷,他呢?他什麼也不知道……」頭無力地垂下,我的聲音悶悶的︰「我實在不想再嘗一次那種滋味了,那太苦,也太不值……」

「小梢……」珊兒若有所思。「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並不真的喜歡他?」

我抬起頭,一臉茫然。

「你知道的啊。」珊兒分析道︰「因為他傷過你,時間擴大了傷口,也加深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于是再見到他後,你自然地對他起了不一樣的感覺。現在的你喜歡的或許不是他,讓你動心、讓你心痛的主因,或許是你記憶里的那份傷也說不定。」

「我……」想了許久,我仍沒有答案。

我知道我有些恨他,是不是這種過往的情緒加深了我現在對他的感覺?那麼我又該如何呢?情緒混亂,從前與現在混雜成一片,我理不清,也不知該如何理清。

珊兒軟了。

「你呀!」她靠近我,壓低聲音像密謀什麼似的說︰「要不要試著讓他對你神魂顛倒?」

啊?我懷疑自己因情緒失常,導致听力出了問題。

「我是說真的!」珊兒興致勃勃地拉著我。「你現在就像被什麼詛咒給纏住了,你愈得不到,心里就愈覺得他珍貴;愈是得不到,對他的感情反而愈深,他對你沒反應,你反而一顆心都懸在他身上,人就是這樣——」她做個有力的總結︰「下賤。」

她湊向我,如絲的聲音彷佛誘惑夏娃偷食禁果的毒蛇——

「如果他愛上你,如果他因你喜而喜、因你憂而憂,如果他真對你死心塌地,你還會自覺愛他嗎?他在你心中的地位還會那麼高不可攀嗎?」

我陷入沉思。

「想想看,釣上他,再甩了他,讓他嘗嘗你曾嘗過的苦,這麼一想,心里是不是泛起一股快感?」

珊兒的話勾起我心中的惡念……

「我是為你好啊。」珊兒突然軟了︰「為了他,十年來你不敢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勉強去談的感情沒一段是成功的,現在你如果又任由自己沉入這種暗戀的悲苦里,恐怕這一輩子你都要讓自己就這麼禁錮在他身上了。」

珊兒的話如針似的刺入我心底。

「再者——」她笑了︰「你不是喊著不公平嗎?這不正是一個機會?」

「但……但他是芃秀的男朋友啊。」我吶吶道。

「哎,你又不是要搶他的男朋友,只是借來玩一陣子,玩完就還她了嘛。難不成你打算和他玩到天荒地老?」珊兒語帶嘲諷。

我急忙搖頭。

「算你運氣好!」珊兒端起橙汁啜了一口。「芃秀出國去了,兩個月後才會回來,多好,這兩個月夠你釣上荊子衡,再甩了他了。」

「芃秀出國了?昨天沒听她提呀。」我十分訝異。

「她臨時有事嘛。」珊兒擺擺手,像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樣。「怎麼?你有沒有興趣?」

「什麼興趣?」

「釣人再甩人的興趣呀!」她嘻嘻一笑。

「我干嘛非得這麼做?」揚高鼻,我回避著珊兒的眼。

「不然呢?你要任自己繼續陷在這段感情里?然後搞得自己淒淒慘慘?小梢,你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你得懂得去面對自己的情感,而非一逕的逃避。」

「我不是小女孩!」這樣的論述讓我想起荊子衡,也同時燃起我的怒氣。「這十年我可不是白混的,釣一個男人算得了什麼?」我被沖昏了腦袋。「我就釣上他,再甩了他給你看!」

「我等著。」珊兒的眼亮得詭異。

※※※※※※※※※※※

那天下午,我坐在辦公室里,佩芝的聲音單調如催眠曲,對我卻像毫無影響,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中午與珊兒的對話上。

這是怎麼回事?

我原只是去抱怨荊子衡的無聊行為,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我那無望又不公的情感。

怎會在吃完一頓飯後,我居然得去釣荊子衡了?我為什麼非得這麼做呢?釣上他又甩了他,我……我是哪根筋不對啊?

現在還來得及,打通電話去跟珊兒說吧,說我後悔了,說我中午時神智不清,說的話沒一句正經的;說什麼都好,只要阻止我再見到他——

我看著電話,沒有動。

像沉溺在海里,四肢被厚重的海浪給拖著,我無法上浮,又無法沉至海底,只好就這麼懸在中間,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透……

「梢,小梢?」

荊學長的聲音鑽進耳,我本能地斂住心神,抬頭燦燦一笑。

「在發呆啊?」背對著光的他打趣道。

我看著他,不知怎地竟有些昏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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