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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伊人 第9頁

作者︰芃羽

那時,眼見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但白家三姊妹卻一起毀了他的大計,讓他跌落詛咒的深淵,也把他的靈魂折辱得不成人形……

她們三人到底要他怎樣才甘心呢?十八世的苦苦追尋,他已心神俱疲,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這該死的詛咒終止呢?

忿忿地將印璽重放在桌上,他俊眉深鎖,百思不解。

沒多久,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沿著長廊定來,總管已將秦若懷逮住,帶到書房。

「先生,秦小姐帶來了。」老石恭敬地道。

他緩緩轉身,盯著有點狼狽的秦若懷,冷冷哼道︰「我早說你跑不了。」

秦若懷鼓著雙頰,又氣又惱。

她其實可以硬闖出去的,如果不是被園中的美景分散了注意力的話。

上回來醒園匆匆一瞥,根本無暇細看整個造景,這一次她雖然急著逃出,但園中的一屋一瓦著實美麗非凡,尤其那座位于山形牆後方的八角風亭,檐角飄逸地曳向天空,琉璃瓦在日光下閃著七彩光輝,讓她驚艷得停下了腳步。

由于工讀的關系,兩年來,她大量接觸有關古代文物這方面的資料,舉凡各類陶瓷玉器,以及中國建築她都有涉獵,久而久之也累積了不錯的鑒賞知識,加上她個性上對任何事的認真態度,也因此培養了獨到的眼光,出版社的編輯們有時還得請她幫忙分析古物,或者,直接請她撰稿,再以筆名刊登在雜志上。

這園中的每一景每一物都如此地考究細致,她理所當然會被吸引,所以才會一時失神被抓了回來。

「你的手機和錢包都在我這里,你就算出了醒園也走不遠。」江醒波揮手斥退老石和保全人員,走向她,一臉譏諷。

「我終于知道寫意為什麼這麼討厭你了。」她真的被他惹出了拗脾氣了,即便她知道寫意在哪里,也絕不會告訴他。

他臉一沉,怒道︰「你說什麼?」

「寫意嫁給你實在太糟蹋了!」她又道。

「你給我閉嘴!」他氣得直想勒住她的脖子。

她一驚,連忙閃過他,沖向書桌,隨手抓起桌上那顆玉璽,防備道︰「別過來!」

他臉色大變,急暍︰「快把那東西放下!」

她看出他的焦慌,好奇地看了手中的東西一眼,立刻發現手中握著的這個溫潤沉凝的黑玉制印石必是個珍貴的極品,而且,也是他的寶貝。

「這一定很值錢吧?江先生。」她挑了挑眉,故意問。

「還我!」他伸出手,嚴肅地瞪著她。

這玉璽的貴重之處並不在它的價值,而在于它對他的意義,他花了許多時間才將這只當年屬于他的印璽找到。

「不要。」

「還我!不然我會宰了你!」他怒道。

「在你宰了我之前,這東西會先被我砸碎。」她也不示弱。

「你敢?」他氣極了。

「放我回去,我就還你。」她提出條件。

「休想。」他最痛恨別人威脅他。

「那我只好……」她高舉王璽,作勢要丟出,打算嚇嚇他。

他沖向她,扣緊她的雙手,想搶回玉璽,她則奮力抵抗,兩人糾打成一團,不但身體緊貼,彼此的氣息更以咫尺的距離互相沖激,就在拉拉扯扯之際,他的唇不經意地擦過了她的臉頰,她敏感地震了一下,身體一僵,倏地停止了抗拒。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也同時讓他的心旌緊縮,低頭看她,兩人四目相接,一種微妙的悸動同時攫住了他們,如同魔法般將他們定住,動也不動……

四周突然變得好安靜,她靜得听得見輕風吹過的聲音,靜得听得見他沉滯的呼吸,以及她自己咚咚如擂鼓的心跳聲。

江醒波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是燈光的關系,也或許是他的眼楮太疲勞,此刻的秦若懷竟不若之前的平凡無味,凌亂的頭發散落兩頰,讓她原本太過整齊干淨的小臉多了幾分恣意的神韻,更顯露出她眉宇間的清朗恬靜,灑月兌出塵,尤其是那明亮清澈的眼眸,好似兩泓清池,能洗丟人心煩憂,望著望著,仿彿連靈魂都要被那剔透的瞳仁吸了進去……

于是,無意識地,他慢慢地向她靠近,再靠近--

倏地,秦若懷被他逼近的氣息驚醒了,她震驚地倒退,手指微松,玉璽便從她手中掉落。

「啊!」江醒波驚呼,伸手要撈卻已來不及,眼見就要摔個粉碎,他一顆心幾乎停擺。

幸而秦若懷早一步僕倒在地,迅速以雙掌捧接,沉甸甸的玉璽不偏不倚地打進她的手中,痛得她眉頭一蹙。

江醒波見玉璽安然無事,大大松了一大口氣,頹然坐倒在她身邊。

玉璽等于是他存在的印記,若是毀了,他就完完全全失去了過去。

秦若懷撐起身體,並盯著手中黑玉印石的底部,喃喃地念著上頭的刻字︰「定王……李瀾……」

頭一次听見有人直呼他以前的名諱,江醒波心頭一凜,伸手奪過玉璽,鐵青著臉。「別隨便亂念!」

她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倚著頭,思索著曾讀過的一段野史,邊起身邊道︰「這個李瀾是唐朝的皇子哪!只可惜很早就死了……而且死得離奇……」

江醒波胸口一震,霍地揪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面前驚問︰「你怎麼會知道這個人?」

「好痛!」她皺了皺眉,有點詫異他的反應。

「你知道……李瀾的事?」他以為,他的過去一直深埋在歷史的洪流中,根本沒人知曉。

「我看過一篇有關他的記載……喂,你放手!」她微微掙扎。

「有……他的記載嗎?有嗎?」他瞪大雙眼。

「有,不過很少,而且多半被當成野史,因為他一生非常傳奇,除了皇位之爭,他與長安富商之間的互動也相當精釆,但他三十歲不到就死了,而且,據說還是和他的兩名極為親近的部屬同月同日同時而死,有人傳言,他們三人都遭到了詛咒。」她直視著他,簡短地說道。

他臉色大變,驚瞠不已。

詛咒?她……居然知道……

他直盯著她,一個強烈的波瀾在他胸口拍蕩著。

長久以來,他醉心于收藏古物,為的全是排遺內心的痛苦與孤寂,他將那份不能說出口的郁憤及怨恨,全寄托在這些一世世累積保存的物品上,獨自去緬懷逝去的一切。

說起來,這大概是他被詛咒的命運中唯一的好處吧!由于記憶不毀,每一世的事件他都記得,因此他將當世的物品收藏深埋,在下一世憑著記憶去取,那些東西累積至今,便成了名貴的古董,他便利用這些來賺取金錢,這也是他之所以能有資金建構這個醒園的原因,在一世世的輪回中,他已學會去利用這個令他痛恨的劫難來調劑他貧乏的生命。

只是,他雖能見證歷史,卻始終看不清自己的未來,他的靈魂不死,痛苦就糾扯愈深,千年來,詛咒一一應驗,不只喝不下忘川的水,更無法去愛任何人,不被任何人所了解,他只能像個異類活在人世間,不停地搜索,不停地找尋,孤單而疲憊……

但現在,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子卻听過他,知道他,那種感覺,意外地溫暖了他冰冷的靈魂。

「你……怎麼了?」秦若懷不解,她談的是李瀾,怎麼他卻一臉哀戚?

他怎麼了?

江醒波自己也不太清楚,就像不停在趕路的人終于找到了歇宿之處,他忽然脆弱得很想靠上她的肩膀,放慢他的行腳……

「江……江先生?」她被他古怪難解的神情弄得有點不安,又有點慌張。

倏地,他從這一瞬的迷眩中醒來,對自己的恍惚既驚且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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