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霎時間狂跳得完全不受控制,眸中氤氳起水蒙蒙的霧光,雙頰飄上微釀的紅暈,她用手撫住臉頰,想冷卻頰上熨燙的溫度。
她深深吸了口氣,試著平復亂了拍的心跳,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商無憶面前,漾出一朵淺淺的燦笑。
而她炫麗清燦的笑容,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真巧,你也來這里看夜景嗎?」她晶瑩靈透的澄眸里閃爍著驚奇歡喜的光芒,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我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商無憶盯視著她純真甜美的笑靨,一股純淨的清芳,仿佛滲透了她周遭的氛圍。
在她溫暖真情的笑靨中,他僵冷的心舒緩下來,一股暖流悄悄然淌進了他的心扉。
「不是巧合,我知道你住的旅館就在這附近,而你每晚都有到海濱公園散步的習慣──我是來找你的。」他冷峻微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漾泛著碧波的深眸中量化出流螢似的光芒,撲散在她的臉上。
「我想見你!」他低沉如暗夜般的聲音魅惑細滑地拂過了她的心頭。「不知道為了什麼,我突然很想見你!」
殷詠寧心中一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種莫名醺然的雀躍與喜悅,頓時溢滿了她的胸口,仿佛就要氾濫開來。
「我很高興你想見我。」她雙頰涌起羞怯的緋暈,抬起頭來靜靜瞅著他,甜甜地綻開了一抹如春光般鮮妍的笑容,心情像春蝶撲翅般,炫麗燦爛。「我原本很怕我向你說了那些傻話之後,你再也不會想見我了。」
凝暈般的月光映照在她弧度優美的面頰,柔柔發著亮。商無憶深深凝視著她柔美清甜的笑容,還有她澄澈眼中毫不掩藏的純真情感,心中微動,一種溫暖綿密的火焰,徐徐在他心頭竄燒起來,暖呼著他向來冰寂幽暗的心。
他俯下臉,深深地注視著殷詠寧,一雙深邃的眼里閃蕩著異樣的光,像星星的光芒。
街燈照得四周的海霧泛起黃光,迷蒙之中,甚至連公園廣場的另一頭也看不見了,這寂夜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她兩個人。
水霧朦朧的港灣里,船笛聲銳利地劃破夜空。商無憶凝視著港中來往不絕的船只,眼中似乎也罩上了一層迷霧。
「這樣的夜晚適合散步。」他極有紳士風度地向著殷詠寧伸出了手,低醇如酒的聲音回蕩在夜色中。
「你願意陪我,走一段路嗎?」
第四章
銅鑼灣避風塘
商無憶和殷詠寧走在防波堤上,注視著月夜下的港灣。各式船只和游艇泊在塘上,在海潮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沿街的屋舍都已岑寂,但海港的燈光仍然燦爛輝煌地閃爍著。
「你知道嗎?大海的味道,在新月和滿月時是不同的。」殷詠寧深深吸嗅著空氣中腥堿的海風氣息,抬起頭來看著檸檬般的半弦月光,朦朧、暈淡而神秘的月色浸透了他們兩人一身。
「以前我在台灣時,也是住在海邊,我很喜歡海的味道。」
她側過臉,向著沉默的商無憶綻開一抹甜蜜的笑容。
「所以我在香港這幾天,每天都會來看海。而香港的海好熱鬧,來來去去的船只和徹夜燃燒的燈海,讓人好像在黑夜的海里看到了一顆熠熠發光的珠子──我終于明白香港為什麼會被稱為東方之珠了!」
她雪淨的容顏沐浴在月光之下,清新月兌俗得令人屏息。「香港真的好像一顆會發光的明珠,徹夜不熄的燈火,把黑夜照耀得比白天還要燦爛美麗。」
「香港是個不夜城,也是個機會之島,只要肯努力,人人都可以在這個島上竄出頭來。」商無憶霧碧的眸子漾開如深幽的湖水,冷冷沉沉,闇不可測。「是這樣的燈火輝煌及充沛的經濟活力,造就了香港的美麗與繁華──可是面對著九七的陰影,一旦香港的經濟崩落,這顆東方之珠,就會像地上一顆毫不起眼的石頭般,失去它所有的光彩與價值。」
他回過頭來,注視著殷詠寧,神色幽沈冷漠,微皺的眉頭似乎鎖住了一種隱密沉重的負荷。「而我,不能讓恆憶集團跟著香港一起沉了。」
「你對香港的未來這麼沒信心嗎?」殷詠寧好奇地問,然後漾開一抹歉意的笑。「抱歉,我不是香港人,不能了解九七對香港的影響──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認定香港會沈呢?」
商無憶沉默,凝望著避風塘里停泊的各式船只,眼神深冽迷離,仿佛隱藏著不欲人知的秘密心事。
「我不是認為香港一定會沈,而是恆憶集團對我有著像生命一樣重要的意義,我不會拿恆憶集團去搏香港不可知的未來。」半晌後,他終于開口了,冰沈的低語沒有著落,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于空氣之中。
「就算會造成香港經濟上的沖擊,就算會讓許多人傾家蕩產,我也要保住恆憶集團。」
暈藍般的月色映照著他冷峻高貴的俊美容顏,看起來既遙遠又疏離,而他毫無溫度如暗夜旋律般的清寒語調掩抑在浪聲之下,是一種能夠凍結心扉般的冷。
一瞬間,殷詠寧又感覺到兩人之間那無法跨越的距離。這一刻,她感覺他離她是如此之遠,無法懷抱,無法接近。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深海般無垠無底的眸,那霧綠色和深墨色融合的波光,在神秘闇邃中竟隱隱含著一種不為人知的憂郁和孤獨。
殷詠寧屏息,宛如被他冰鎖的眼綰住一般,一股心疼的情緒從胸中泛漫開來。
眼里的光會漾起心泉的秘密──看著他的眼,她仿佛听到了他內心里,寂寞敲響的回音。
「你的眼神,為什麼如此寂寞?」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縴細女敕白的手指輕掠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額。「你看起來,為什麼這麼不快樂?」
這個舉止優雅,豐采出眾,看似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男人,在他那高貴無瑕的外表下,有著一個不為人知、不容人接近的寂寞靈魂。
商無憶一震,捉住了她細瘦的手腕,不讓她踫觸自己的臉──因為她的撫觸,仿佛可以觸到他的內心。
「別靠近我,別研究我。」他的聲音闇沈微啞,清冽的眼里亮起了警告的光芒。「不要逾越了你不該跨越的分際。」
在他冷冽而無情的眼光下,殷詠寧只覺像是有只無形的手揪緊了她的心髒,壓迫得她幾乎窒息。
「人家都說眼楮是靈魂之窗──而我從你的眼里,看到了一個寂寞的靈魂。」
她澄澈晶瑩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像要直直望進他的瞳眸深處里去。
「當一個人直視著另一個人的眼時,他無法說謊,無法隱瞞任何事。所以你的眼楮,隱藏不住你的寂寞。」
她用沒被捉住的另一只手,輕輕覆上了他的心口。「我知道在你極深極暗的心里,有著不能踫觸的傷口。而我只想知道,像你這樣一個站在世界頂端的人,為什麼竟會如此的不快樂?」
商無憶眼神攏上了一層深不可測的寒霜,被她溫暖手心覆住的心口暗潮洶涌,他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縴細瘦弱的手腕,神色肅冽得令人心悸。
「你想揣測我的心嗎?為什麼對我充滿了好奇呢?」他氣息冰冷,盯著她澄澈如水的眸,陰鷙幽沈地道。「為什麼不顧一切想探索我的心事呢?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卸下我的心防了嗎?」
他的手勁使得這般大,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一般,殷詠寧擰起眉咬著唇,忍著那椎心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