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袖一甩,衣裳裙帶。隨風飄揚,映著一片斜陽,光輝燦爛,款款舞了起來。
紗裙旋蕩,君昭陽翩翩回轉,彩袖飄揚,宛似洛水神妃般御風而舞,輕盈曼妙。
斑台上,風勢狂烈,君昭陽弱骨縴腰,身輕體軟。在回舞中被狂風一吹,立足不定,竟然失足滑落了高台。
她驚呼一聲,身子在空中墜蕩,如她一顆疾墜的心,沒有可著力的地方。這台高五丈,只怕她這一掉下去。要摔得頸折骨斷,粉身碎骨了。
鳳翔皇子搶到台邊,急躍而下,在空中雙手扯住了君昭陽的衣袖往上一拋,反將她的身子拋高了數尺,自己的下墜之勢反而更強。他摔落地面順勢一滾,化去下跌的重力沖擊,不等站穩身子便搶上前去張開雙臂,將落下來的君昭陽牢牢接入懷中。
饒是他一身精湛武藝,只因君昭陽從五丈高的地方擔下來的勢兒過猛,他雖接到了君昭陽,卻也立腳不定,跌倒在地。
他喘息著望向懷中的君昭陽,只見她星眸半合,檀口緊閉,秀發披散,已驚得魂飛魄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鳳翔皇子緊緊抱住她的嬌軀,將自己的俊臉貼著她的粉頰,輕輕喚著她的名兒。
君昭陽漸漸回過神來,嬌喘不已,整個腦中都還是昏眩的,她躺在鳳翔皇子懷中。被他緊緊抱住,臉貼臉地親昵廝磨著,突然間,她感到一股絕望的幸福和悲哀,兜頭朝她綿綿密密地罩了下來。
她只覺自己像一只折翼的鳥,有著欲飛欲墮的心傷。她的羽翼已被鳳翔皇子折斷了,飛不高逃不遠,只能任他羈絆于掌握之上。
「自遇見你之後,我就像站在絕壁懸崖之上,愛愛恨恨,全都不由得我自己。可我知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便是粉身碎骨——方才從高台上掉下來,我還以為自己的報應終于來了。」斜陽中,她絕望的眼淚,穿過他瞳影的深處。她眼睫滑光閃爍,是存心魅惑,卻也是真心,「我怎能對自己的殺父仇人動心?……我不該愛上你的!」
「好動人,我可以相信你嗎?」鳳翔皇子掬起她粉頰上的淚珠,眉眼彎彎含笑,目光卻幽邃難測,「昭陽,你用不著作戲,也已經擄獲了我的心!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如你一般,讓我奮不顧身,連命也不要的去救呢!」
他說她……作戲?他不信她!
君昭陽幽幽一笑,別說他不信,連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竟會再度愛上他。也許被仇恨蒙蔽了心眼的她,對他的愛始終就沒消退過,只是這份愛注定絕望,注定沒有結果——連她也不知道這份並存于她體內的愛與恨終究會怎麼收場?
「今天寶妃來找我,她撂下了狠話要對付我和你!」君昭陽嘆息,疲累地偎在他懷中,慵倦說道,「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女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跟多少女人爭你?我好累好累。」
「你不用爭,昭陽兒,你不用爭,在我心中,你是獨一無二的。」鳳翔皇子輕笑著說,似真若假的語氣,讓君昭陽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作戲哄她還是真心?
她抬起眼,認真地望著他的眼,「你有那麼多姬妾,為什麼執意鎖住我?」
意識到君昭陽的認真與嚴肅,鳳翔皇子收斂起了佻達神色,深沉而專注地望著她。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找,找一個可以和我勢均力敵,並駕齊驅,比翼天下的女子。」他輕撫君昭陽那柔女敕如花瓣般的面頰低聲道,「自從我那美麗軟弱的母親被刺殺之後,我就明白,在這陰狠無情的皇宮之中,沒有一顆堅強的心是絕對活不下去的——將來,我必得帝位,我需要一個能夠和我攜手統治中濴,母儀天下的女子!」
一股絕望的悲哀與甜蜜襲上心頭,她怎麼可能和他攜手統治中濴,比翼天下?
她固執地望著他,固執地追問︰「為什麼是我?你為什麼會選上我?」
「去年在揚州瘦西湖相遇時,我就對你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而當我們再度在中濴皇宮相遇時,看到你那火一般的眼神,還有你膽敢進宮刺殺皇帝的勇氣,那時我便知道——這一生我要的女子,便是你了!」他將君昭陽抱到膝上,與她鼻抵鼻、眼對眼。
「你的美麗固然讓我心醉,然而你的膽識、堅強、果敢與勇氣,才是讓我放不下你的最主要原因。惟有你這樣的女子,才可以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他在她頸上深深吮吻而後噬咬,不慣這樣的疼痛與搔癢。君昭陽縮起身子,香額生汗,輕輕申吟起來。鳳翔皇子輕輕笑了︰「昭陽,你或許不承認,但在我們身體里面,擁有的是一樣剛烈卻不馴的靈魂啊!」
瓊花片片狽落下來,幽香的氣味混著他身上的魅惑氣息,君昭陽只覺一股火熱的情潮在小骯中升起,那股突如其來、排山倒海而來的欲潮強烈得令她感到心驚。
她火躁如焚地跨坐在他膝上,將嫣紅的唇瓣堵上了他的唇。這一刻,她不要听,不要思想,不要說話——她只要他!
對君昭陽突如其來的熱情顯得有些驚訝,鳳翔皇子眯起眼,享受著她難得的主動,身子里的火卻也被她點燃起來。
君昭陽覺得體內火辣辣的,有什麼東西在焚燒著,她離了鳳翔皇子的唇,縴手推卸下他的衣衫,她啟唇咬著他結實的胸膛,咬著他心窩上的每一道疤,吮著、吸著、搓著、揉著,把臉貼在他的月復肌上磨蹭了一會兒,再往下……鳳翔皇子顫動了起來,驀地攬住了君昭陽的頸項,迫她抬起頭來。
「這個大膽熱情的女人,可是昨夜那個在我身下疼痛哭泣而恐懼的君昭陽嗎?」他氣息不穩,如焚般狂烈燥熱的幾乎逼得他失去所有神智。這個如狐魅附身的君昭陽,艷媚得讓人銷魂蝕骨,「你吃了什麼迷藥嗎?」
「我不過是學你啊,學你昨夜對付我的手段。」君昭陽嫵媚一笑,眼里有著艷麗奪魂的笑意,「你不習慣讓女人主動?」
鳳翔皇子的眼里簇燃著火焰般的光芒,第一次覺得讓女人佔了上風,而這滋味……居然不壞。
他唇畔勾起輕笑,一個翻身將君昭陽壓在如茵的草地上,撩開她的衣衫,將臉埋入她晶瑩高聳的雪溝之中輕舌忝吮吻︰「那你學得夠快,卻不夠多,我還得教你更多更多才行啊!」
在這夏季狡黠的星夜里,兩人體內洶涌騷動著彼此佔有的,他們在瓊花樹下熱烈纏綿,翻滾糾結,誰也不去想未來、想明天——這一夜、這一刻,足以為永恆!
漸升的薄月,緋紅的光輝映在兩人身上,見證著這一場天地不容的抵死纏綿。
第七章
柳條兒在風中搖蕩。
一個梳著雙髻,水女敕女敕嬌盈盈的小女娃兒手拿著柳枝,跟著身畔的斯逸男子朗聲念道——
「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小女娃抬起烏黑燦亮的大眼,望著眼前那溫朗瀟灑的斯文男子道,「阿爹,什麼是父子恩?夫婦從?」
那男子寵愛地模了模她的頭,笑道︰「昭陽兒,父子恩的意思就是說父母和孩子之間要注重相互的恩情親情;夫婦從的意思就是既然有緣結發為夫妻,夫婦兩人就要相隨相從……」
他話聲未落,頸上的頭顱突然自身軀掉落,飛濺的血花一朵朵開在雪白的衣襟上,落地的頭顱以無奈的表情望著那小女孩兒,眼楮大睜,嘴唇大張,卻吐不出一個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