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少女的失望嘆息聲中,那黃衣少女拍掌大笑,道︰「我就說嘛!這肯定是你胡扯騙人的。我只听過這世上有什麼月下老人,從來就沒听過什麼姻緣女神!」
君昭陽又好氣又好笑︰「是啊,你這丫頭真是鬼靈精得過了頭,算我栽在你手上了成不成?」她抬頭望了望斜掛天際的月亮道,「時辰已經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要不然我可沒法向你們的家里人交代呢!」
「昭陽姐姐,你不同我們一起回去嗎?」嬌嬌弱弱的秦婉儀疑惑地問。
「不了,我還得到虹橋去采集荷花上的露水。」君昭陽微笑道,「五月五的子時水,加上紅美和青梅所釀成的夏酒,可生津解渴,消暑氣,去燥火,是最適合在盛夏里飲用的藥酒呢!」
「你要到虹橋采集荷花上的子時水?」那名叫靈兒的黃衣少女笑道,「那動作可得快些了,虹橋離這兒有一里多的水程,現在已經是亥時三刻了,怕會趕不及呢!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兩個人同劃一艘船,會比你獨個兒劃得快一些。」
「不,靈兒,我要你護送姐妹們回去。你是府衙里武術教頭的女兒,從小就習武,人又機靈,有你護著大家,我會比較安心。」
「放心啦,把姐妹們交給我,你用不著擔心。」靈兒拍胸脯保證道,「我肯定把大家平平安安地送回家,倒是你獨個兒在這麼晚的夜里采集露水,要當心自個兒的安全。」
「我會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君昭陽嫣然一笑,拿起木蘭雙槳,將小舟蕩向湖心。輕盈窈窕的白衣身影緩緩隱入了煙波夜色之中。
☆☆☆
水邊的沙洲上,開滿了香蘭、芳芷,陣陣微風中飄送著蘭芷的清香。
君昭陽劃著小舟,在植滿了荷花的湖中穿梭,殘落的荷瓣漂浮在水面上,燻染得湖水也散出幽幽淺香。
她正專心采集荷葉上的露水時,一處閃爍搖曳的燈火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見一盞荷花燈打她面前漂過,燈上的芙蓉箋迎風飄晃著,箋上的「君昭陽」三字驀然映入了她的眼簾。
是她的姻緣燈——君昭陽伸手一撈,卻沒撈著。
她慌了,急忙拿槳劃向那盞順著水流漂走的荷花燈,想要追回那盞燈——那燈上寫了她的名兒,若真被人撿去,那可要羞死人了。
君昭陽劃船追著荷花燈,那燈卻越漂越快,仿佛湖中真有什麼不知名的力量在推送著這盞燈一般。不知不覺,她已劃過了「虹橋」,拐個彎來到了「長堤春柳」。
夏日堤,垂柳拂水,荷花飄香。長堤盡頭處,有一個挺拔俊逸的頎長身影飄然而立。
淡淡月光,灑落在那人修長優雅的身影之上。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君昭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卻仍然可以感受到那人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尊貴氣息和清華雍容的迫人豐采。
那豐采、那氣度,渾然天成。即使沒有看到他的面容,她也能肯定此人定然出身不凡,絕非尋常人物。
沒料到在這麼晚的天色里,居然還有人在長堤上賞月——君昭陽停了劃槳的手,一時間,進退兩難。
她是個千金閨秀,深夜獨自游湖,已經夠驚世駭俗,若再讓陌生男子瞧見了她的容貌,那可真是自毀名節了。
她正躊躇間,卻見荷花燈悠悠晃晃,漂到了長堤盡頭之處。
那人被荷燈的火焰吸引,俯來,長臂一伸,撈起了荷花燈。
君昭陽見那人撿起了荷花燈,心中一驚,禁不住月兌口喚了聲︰「哎,我的燈……」
聲音雖輕,在黑夜中卻顯得異常清晰響亮,那人听到君昭陽的輕呼,緩緩地回過身來。
月光清朗,銀亮的光輝映在了那人身上,也映亮了他俊美如魅的面龐,只見他——似笑非笑含情目,如描如畫俊俏容,頭戴束發紫晶額飾,身穿銀白繡鳳盤金袍,兩綹發絲垂落兩肩,隨風飄揚,益發顯得雍華飄逸,俊扁奪人。
君昭陽屏住了氣息,呆呆看著那人俊美至極的容貌,簡直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俊美清貴的男子,他就像是傳說中的鳳凰,光彩華艷,絢麗絕倫,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散發出炫目耀眼的光芒。
那男子望向湖上小舟,不禁也微微一怔——只見一個秀麗清雅,豐姿如畫的絕美少女坐在船頭,拂流水,蕩行舟,在朦朧的湖煙水霧中,她裊娜輕盈的身影飄逸如仙,仿佛要凌波而去一般。
水波粼粼,湖上的反光映在她白玉般的面龐上,更將她的雪膚花顏烘托得如霧似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那男子輕聲一笑,低沉的嗓音優雅而慵懶,一口標準漂亮的京腔卻泄漏了他非富即貴的身份,此人若非出身名門世家,便肯定是皇親貴族,「原來在水一方,真有絕代佳人哪!想來我真是幸運,不但有緣和美人兒邂逅相遇,還撿到了佳人的燈!」
他望著荷花燈,含情般的鳳眼兒微微一挑,眼光流轉間,竟有著勾魂攝魄般的魔魅與邪氣。他盯著燈上的芙蓉箋,一字一字慢慢念道︰「君、昭、陽。」
君昭陽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震,某種莫名的戰栗從背脊直竄上來。
那就像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直覺和警告,警告著她這人是個沾惹不得的危險之人,她必須快快逃離——有多遠便逃多遠!
她毫不猶豫地拿起木蘭雙槳,便想劃船離開。
那男子看出了君昭陽想逃的意圖,揚了揚手中的荷花燈,燈上火焰更將他煥如瑩玉的俊容映照得燦然生光。
「你不要你的燈了嗎?」他似笑非笑親呢地低喚,「昭、陽……」
那輕喚,宛如情人間挑逗的低喃,君昭陽渾身一顫,漲紅了麗顏,一顆心莫名地躁動起來。
這個人,怎麼可以連聲音都如此煽情,像要挑動人心深處最深沉的?
君昭陽勉強把持住心神,只羞得面紅耳赤——真是見鬼了,他不過是一個眼神,一句輕喚,便把她逗引得情緒起伏,心亂如麻,活像個發了痴的懷春少女……
她心中一躁,突然發起怒來,也不知這股莫名的怒意是對他,還是針對自己而發。她賭氣嗔道︰「你,把燈還給我!」
那男子眼眉一揚,似乎對君昭陽突來的怒氣感到很有趣︰「想要燈,就過來拿啊!」
君昭陽緊咬住下唇,一時間猶豫難決。這人言語輕浮,放浪無行,分明不是個君子。偏又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魅惑人心的詭邪魔力,言笑間便可以輕易攝人魂魄,任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就該立刻轉身離去,不再和他有任何牽扯糾纏……
可她怎能任寫了自己名字的燈落在這人手上?
那男子看到君昭陽猶豫不決的為難神態,索性激她一激︰「怎麼,你怕我,不敢過來拿燈?」
即使是這般挑釁的言語,他說來依舊慵懶閑雅,充滿了動人心魂的魅力。
「我不該怕你嗎?誰知你是哪兒竄出來的妖魔?我自幼在揚州長大,可從來沒見過閣下這號人物。」君昭陽不願受激,冷靜而銳利地反譏回去。
那男子詫異地挑高眉,鳳眼中揚起了一股笑意——唔,有趣!自小到大,從沒有一個女子敢跟他回嘴,也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在他刻意的挑逗下還能保持清醒理智,不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他太清楚自己那股天生的魔力,不只是因為他華艷絕倫的俊美外表,也不僅僅是他所散發出來的尊貴氣息,而是他骨子里所透出來的邪魅氣息,那是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誘惑,在他舉手投足、眼波流轉間,輕易便能勾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