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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鶯日記 第3頁

作者︰黑顏

也不知是否是這兩巴掌見效了,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染上艾滋病,你讓我有什麼臉活下去?」

切!原來是這個原因。吳桂蘭又好氣,又好笑,也不解釋,輕輕拍了女孩的臉一下,放柔了語氣︰「行了,先去我那兒吧。別又來幾個混蛋,可有得你受。」

女孩不過一時沖動,聞言果然害怕起來,也不用她如何勸說,便乖乖地跟了她走。

吳桂蘭租的房子是一個二樓的單間,十幾平方米大,沒有衛生間,也沒有廚房。她用一條在地攤上買的格子布將房間隔成兩部分,外面當廚房用,里面睡覺。

女孩不自在地站在門口,看著這簡陋的地方,猶豫著是否該進去,「這……你住這里?」她實際上想說的是這種地方是人住的嗎,還好改口得快,只因看見吳桂蘭已經換上拖鞋,將包丟進了布簾後面。那熟練的動作的確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樣。

「是啊。」吳桂蘭走到火爐邊將壓火的鐵蓋勾起來,然後將水壺提上去打算燒點熱水。如果沒有這女孩,她或許連水也懶得燒就這樣躺上床了。因為水電費是另外的,租同層樓的幾戶均攤,大家都有意識地盡量減少用電器。冬天燒爐子不僅省電,隨時有熱水用,還可以讓屋子里暖和一些。

「不想進來就滾,別他媽杵在門口,你不冷我冷。」瞟了眼一臉不知所措的女孩一眼,發現她除了外面的羽絨衣拉鏈被扯壞、牛仔褲的扣子掉了外,衣褲並沒有太大的損壞,心中不由好笑,咕噥了一句︰「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恐怕也等不到她多事了。

女孩臉色變了變,卻還是走了進去,順便將門關上,然後站到了角落里。吳桂蘭懶得理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爐子前,隨著身上暖意增加,倦意也涌了上來。

「你……真的有那病嗎?」良久,女孩的聲音怯怯地在安靜的屋內響起,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僥幸的期待。

已經在打磕睡的吳桂蘭聞言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傷口還沒處理,睜開眼楮,翻起右手看了一眼,發現傷口不大,血已經止了,便不再理會,又閉上了眼。

「你是做什麼的?」過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答,女孩又問,這一次期待明顯減弱,卻還有著試探的意思。

吳桂蘭哼了一聲,依然沒有回答,即使她並不避諱自己是妓女的事實,但也用不著昭告全天下吧。

仔細看了看坐著的女人的打扮,女孩咬住了下唇,半晌才又開口︰「請問幾點了?」絕望在她的眼楮和聲音中彌漫開來,她無力再去追問那明知是肯定的答案。

「你他媽能不能安靜會兒?」本來就極累的吳桂蘭終于爆發出來,抬起頭沖女孩沒好氣地吼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用挨那一刀一腳,弄得現在痛得直不起腰,也不知明天還能不能接生意。

女孩嚇了一跳,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水熱了,吳桂蘭忍著痛自己倒水洗了臉腳,便躺上床睡了,並沒有招呼女孩一聲。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支起身才發現腰疼得厲害,撩起睡衣一看,竟然青紫了一大片,稍稍一踫便疼得她齜牙咧嘴,不由罵遍了那凌哥的祖宗八代。強撐著起身,對那女孩的不辭而別毫不意外。她並不是好人,也不想救人,更不想得到別人毫無用處的感激。

艾滋?她一邊梳頭一邊哼笑,她雖然節儉,卻在健康上毫不嗇吝,每個月都會去醫院做一次婦檢並驗血。她比誰都清楚,如果這個身體完了,那麼她也完了,她家里的人更完了。至于為什麼這個片區的人都知道她得了艾滋,完全是因為一個沒弄清楚情況的三八婆。還是半年前的事,那時那個臭婆娘自稱是她的好友,經常纏著和她一起出去拉生意。有一次,她去醫院的事被那女人知道後,那女人便自作聰明地以為她染了不干淨的病,畢竟像她們這種人,如果不是發現身體出了問題,誰會無緣無故地跑去醫院。後來那女人就再也沒來找過她,原來和她一起的姐妹也疏離了,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奇怪,正當她莫名其妙的時候,終于有一次因為一單生意和同行吵架,這才知道原因。當時她氣極了,跑去和那女人打了一架。可是後來回過神後一想,其實這樣也不錯,起碼這件事讓那個一直想拉她進伙的王老大死了心,不再派人來打擾她,那些搶錢或白吃的雜碎也不會再找她。所以,自那一架後,她再沒為自己在此事上澄清過。當然她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但比起得到的好處還是可以不去計較,比如昨晚,如果不是這病,她恐怕只能裝著什麼也沒看見地走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看樣子是沒法接生意了,她笑了笑,撩起窗簾看了眼放晴的天,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去公共澡堂洗個澡。用熱水泡一下腰上的淤傷,或者會好得快一點。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拿起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第2章(1)

因為是周末,咖啡館里人很多,吳桂蘭在一株巨大的綠色植物後面靠窗的位置找到了那個約她出來的男人。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清秀俊朗的臉上戴著一副銀絲眼鏡,減去了一分陰性的漂亮,多了幾分知性的斯文,穿著合身的西裝,看上去文質彬彬,卻又隱隱透出一種讓人說不出的迫人氣勢。閱人無數的吳桂蘭一眼便知道那隱藏在鏡片後的雙眼正在犀利地打量評估著她。

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她的世界中。忽略掉心中那莫名升起的熟悉感,她如此想。

「我是阿蘭,是你找我?」不客氣地在男人對面坐下,然後注意到在他的椅背上搭著一件駝色的長外套。

林修喬毫不避諱地打量眼前的女人,染成紅色的卷發披散在肩上,因為染色劑質量較差,加上疏于護理已漸漸褪色,露出黑色的發根,發質干枯沒有光澤。妝上得很濃,而且缺乏技巧,配上廉價俗艷的衣著,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風塵味,讓人一看便不由想到豬肉攤上叫賣的白肉。難怪一路進來,吸引了那麼多的注意力,而她竟然渾若不覺。

「不錯。」他頷首,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尚未冷卻的黑褐色液體,「要喝點什麼?」

搖了搖頭,吳桂蘭平生首次拒絕這種有人付費的好事。這人讓她感到莫名的壓力,直覺告訴她,他不是出來玩的。

「先生怎麼稱呼?你可是第一次照顧阿蘭的生意哦。」她諂媚地笑,如果不是感覺到那個人身上散發出不可親近的氣勢,她恐怕會在第一時間坐到他的身邊。

林修喬鏡片下目光一閃,隨即溫柔地笑了,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膝上,向後靠向椅背,「林修喬。」昨晚才見過,她竟然認不出他來,對于從事這個行業的她來說,很失敗啊。

「昨晚嘉嘉發生了什麼事?」沒有拐彎抹角,他直切正題。

「嘉嘉?」吳桂蘭怔了一怔,「誰啊?」她不記得自己認識一個叫嘉嘉的人,這人恐怕找錯人了吧。想到這,她覺得有些無趣,好不容易決定休息一天,卻又被這樣白白浪費了。

「她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林修喬雙眼微眯,眼縫中射出銳利的精光,「今天一早還用你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我,不然你以為素不相識的,我怎麼找到你?」

吳桂蘭恍然大悟,喃喃罵了句三字經,這才又笑了起來,「原來是那個女孩啊,我可不知道她叫什麼,不過是見她可憐,順手將她撿回家而已。早上她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呢。你問我,我去問誰啊。」說著,她站了起來,「你要不要,不要我走了。」救了那女人就夠讓她後悔的,難道還要她將更多的時間花在這與她毫不相關的事上嗎?媽的,那女人竟然趁她睡著偷用她的手機,真是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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