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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五號房 第4頁

作者︰綠痕

伸手模出顆今早才出爐的饅頭,滿心感激的斬擎天才張大了嘴想一口咬下時,就瞧見一個沒有隨著方才那群人散去的小孩,正蹲在路邊可憐兮兮地瞧著他手中白胖胖的饅頭。當下,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與滿腔的熱血,立即止住了他手邊的動作,不允許他自私地將饅頭往他的口里送。

「來,這給你。」斬擎天踱至他的面前蹲下,毫不猶豫地取出兩顆饅頭,大方贈予這個口水幾乎流滿地的男孩。

如獲至寶的男孩,珍惜無比地緊握著手中的饅頭;可快樂的模樣才停留在他的面上不過一會兒,他隨即又憂愁地垂下了臉龐。

「我……我可不可以……」

「怎麼了?」斬擎天不解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家中還有個爺爺……」

斬擎天听了,二話不說地又再多拿兩個給他。

「還有女乃女乃……」小男孩抬起頭,期期艾艾的看著他。

低首凝視著那一雙飽含著祈求的天真眼眸,存糧所剩不多的斬擎天,咬牙地再自布包里掏出兩個饅頭交給他。

「在我下面,還有三個弟弟……」

算他狠……

不得不捐出所有存糧的斬擎天,認敗地取回男孩手中所捧著的饅頭裝回布包里,就在男孩露出失望和恐慌的神情時,他干脆地將整個布包拎至男孩的面前。

「謝謝大叔!」伸手接下裝滿饅頭的布包後,大喜過望的男孩朝他點了個大大的頭。

欲哭無淚的斬擎天,只能眼巴巴地瞧著將他所剩存糧打劫走的男孩,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

「……就不能把我叫得年輕些嗎?,」大叔?他今年也才三十有一而已。

彷佛要應和他此時的心情般,抗議的月復鳴聲又再次傳來,他搔了搔發,忽地想起在他身後所背的布包里,還剩下一包丹心在出門前硬塞進他的行李里,而他卻忘了一直沒拿來解解饞的肉干。有若漠地里遇著了綠洲的他,當下興高采烈地翻找出那包肉干,並探首看向四下,再三確定了這一回不會再有人來同他搶食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它。

遠比方才那名男孩更加無辜、更加令人心憐的一對滴溜溜大眼珠,在他正想將一小塊肉干往嘴里送時,無聲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錯愕地瞧著那只像是練過輕功般無聲無息出現的小黃狗。

「你也餓了嗎?」低首看著那雙像是餓慘了的水汪汪大眼,他有些不忍地將手中的肉干改往牠的嘴邊送去。

開心地吃下那塊肉干的狗兒,在熱愛動物有如熱愛百姓的斬擎天嘉許地拍著牠的頭頂時,驀地一骨碌朝他的懷里撲去,張大了嘴一口狠狠鯨吞下那僅剩的一小包肉干,而後搖著尾巴、踩著輕快的步伐快速離去。

就連只狗也要欺負他的肚皮……

心在泣血的斬擎天沮喪地蹲在路旁,好半天都不能自又要一路餓回家的打擊中站起來。聆听著肚皮熟悉的淒叫聲,又照舊響遍林問,他不禁開始在想,這回在打道回府後,或許他該去同一號房的侯爺大人借個幾本能辨識山中野菜的書,省得他下回落難時,才不會又餓得面色青黃有若饑民盡失武林盟主風範,不然就是餓到東翁不得不派出客棧所有人手,出門搜尋不知又餓昏在哪座山頭上的他。

猶掛著綠意的林間枝頭,靜靜地將一束束的日光灑映在一地就快枯黃的草皮上,在他眼前映成一地無法解饑的愁悵,望著穿梭在枝極間跳躍,看似一只只肥碩的鳥兒,斬擎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今日他之所以會餓成這個樣子……到底是被他家哪個率先跑去當什麼武林盟主的祖先給陷害的?

撇開那個造孽的先祖不說,在他上頭其它的先祖們,沒事干哈要把當武林盟主規定成他家的祖傳行業,然後在窮了一代後,再代代的窮下去?而他家老爹和他家爺爺,甚至是那些他從不認識的曾祖們,又是為了什麼在窮得苦哈哈之余,還是硬要為了祖傳這二字,繼續執迷不誤下去,全都沒人想活得現實點?

拂過樹梢的風兒想不出個解答,他亦如是,眼下,在他的腦海里,僅僅只對一件事再清楚不過。

來吧,管它是東西南北哪一域的域主,或是方出師門想在江湖中揚名立萬的武林新生,還是在道上打滾了無數年的江湖老鳥,是誰都好,快些將他自盟主這個寶座上給拉下來吧,因他真的真的已經……

餓了很多年了。

正午時分的吞月城內,遭秋老虎肆虐的大街上,為求躲避熾熱的行人們,紛紛就近在街上的鋪子或是茶館里歇腳喝茶,無人願行走在燙熱的由石板鋪成的大街上,就連行走在街道上的狗兒也都顯得意興闌珊地,雖說秋日已至,但流連不去的夏意,仍像是要貪戀至最後一刻似地盤據在城內的每個角落。

縮躲在茶館外頭廊檐下的開陽,兩眼無神地望著大街遠處,那些腳程快得有若個個都踩了風火輪,行動疾如雷迅如風、集體移動迅速又確實的乞丐,又再一次地將跟不上他們步伐的她給甩落在原地,人人一手捧著行乞的飯碗一手杵著竹枝,整齊地邁開步伐,轉移陣地朝城的另一頭移動討飯吃去。

這年頭的乞丐,腳程……都是這麼快的嗎?

天色未亮就尾隨在他們後頭,跟著他們一塊在街上要飯的她,一路上只要是停下了腳步喘上個幾口氣,她這新加入的新人,即遭那些認飯不認同行道義的乞民毫不留情地丟置在原地,接連著三日下來,她已經數不清,她究竟遭方才還同她窩在一塊的職業乞民給扔下幾回了。

震天價響的饑鳴聲,再次哀怨地自她肚皮里傳來,聲量之大,就連走過她身旁的兩只狗兒也不禁回頭多看了她兩眼。已連續超過五頓什麼都沒下月復的她,頭昏眼花地按撫著月復部,搖搖晃晃地重新站起,可站起身走沒幾步後,映在她眼前日光刺眼的大街,卻漸漸開始在她的眼中模糊扭曲了起來。

她怎會落得這等下場?

說來說去,她會弄得這般狼狽,全都是那個已經連走了十八年霉運的朝霧給帶衰的。

打從那日在園子里听見了不該听之事、被不該撞見之人撞見後,有先見之明的她,雖是速速以探父的名義先行一步逃出宮,在義父不幸病逝之後,她亦以守喪為由遲遲不返回宮里。可她沒想到,她預料中可能會隨她而來的追兵,竟忍不過守喪的這段期問,在三天前的夜里,提早追上門來打算對她下手,躲過一劫的她,還是在被義兄搖醒慌忙之下,只穿著睡服分文未帶地匆匆逃出家門的。也就是打從那夜起,她從未有過的噩運,就準確無誤地降臨在她的頭上了。

顆顆一點也不晶瑩、色澤黝黑甚至帶著惡臭的汗水,再次自她的兩際滑下,站在大街上的開陽,頭昏腦脹地抬首看了看頂上的無垠穹蒼,就在這時,一名走向她的老漢,在路經她身旁不意嗅到了她身上濃濃的臭味時,連忙以掌心掩住口鼻,嫌惡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飾地直戳向她全身上下。

已經挺習慣他人此等神情與舉動的開陽,舉起右臂低首嗅了嗅這件三日前她自路旁檢來,破爛髒污到壓根就分不出這是什麼顏色,且臭氣沖天的衣裳,再搔了搔她那頭沾滿泥垢落葉幾乎掩去她整張臉的亂發,一點也不在乎在老漢後頭走來的人們在見著了她後,也紛紛仿效老漢,不是快步走過,就是避開她走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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