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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絲(下) 第29頁

作者︰綠痕

為什麼……這顆被修羅道盜定的玩意,會出現在此地?

「我想……」他側過臉,朝滕玉亮出了手上的舍利,「咱們或許還有個機會可放手一試。」有這種東西他們就早點拿出來嘛。隱隱約約察覺出他手中之物是何物的滕玉,在法王他們不得其解的目光下,恍然大悟地問。

「你想拿那玩意兒當賭本?」

「若是不能善用,那麼這玩意兒,也不過是個沒有用處的死物罷了。」晴空的面上恢復了以往一貫溫和的笑意,「如何,要不要陪我一塊賭賭看?」雖然說,他完全不敢保證它是否會管用。

滕玉感激地垂下頭,「你盡避去做便是。反正……我已沒有什麼可再失去了。」

急著想回家去試試手中得來不易的舍利能做些什麼的晴空,走了幾步後,忽地停了下來,沒頭沒腦地朝滕玉問。

「你會等她嗎?」

滕玉怔怔地看著他,仿佛在這一刻,他再次瞧見了子問回過頭來,朝他輕聲地問……

倘若有日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

愛一個人,或許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結果,因為愛一個人本來就不需要理由,所以,等待也一樣。

「我會。」早就有了肯定答案的他,毫不猶豫地應著。

晴空百思不解,「即使她已化為原形,可能永遠也不能再現人間?」

「我會等。」

「等上百年、千年?」

「我等。」皇帝為了求得一段與月裳短短數年的情緣,不也不辭萬苦,甘願用整副人生、所有的歲月和煙消雲散的風險,更何況是他?況且,一季的暖意,夠他抵擋將來無數個寒冬了。晴空愈听愈是疑惑,「為什麼?這值得嗎?」

「因我答應過她。」滕玉知解地瞧著晴空面上無從明白的表情,「晴空,你明白什麼是心痛嗎?」

「不明白。」別逗了,他已經招惹夠多的麻煩了,且在看了子問的下場後,他更是沒有半點想要嘗試的心情。

「終有一日,你會懂的。」不知怎麼地,滕玉就是有這種預感。晴空敬謝不敏地繞高了兩眉,「我可不希望有那麼一日的到來。」

「就叫你不要哭,你听見了沒有?」晴空兩腳一走,法王即再也忍不住硬是在外人面前忍住的犯癢拳頭,一拳就朝在听完滕玉的話後,淚水就毫無預警開閘的廣目揍去。

「人家、人家……」

「什麼人家不人家的,你又不是個大姑娘!」一看到淚水,就馬上回想起子問那張令他們忘不掉的臉龐,心情早已不好到極點的法王,當頭又再敲他一記。

目送走晴空漫天的佛氣,緩緩將目光調回這一票的師弟身上,滕玉思索了許久後,開始積極地對他們做出安排。

「你們走吧。我會想法子捎個口訊給鬼後,說明你們之所以護駕不力,乃我之過,看在過往的份上,我想鬼後會撤去連坐之法免你們一罪的。」

「我不走!」乍聞鬼後二字,情緒明顯變得激動的廣目一骨碌跳至他的面前,「我說什麼都不離開這座山莊!」

不希望他們所眷戀的一切都因他而化為鳥有,滕玉仍是不改己志。

「你等本無罪,跟著我,沒好處的。」就連他也不知自己的這一場等待,將會漫長到何時才有止境,他們跟著他。也只是漫無目的地陪著他流浪而已,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回到他們熟悉的地方。

便目更是大聲駁斥,「誰說我們貪過什麼好處了?」

「我不是常告訴你,不懂說話這門學問就少插嘴嗎?」法王一手掩上廣目的嘴,邊以衣袖擦著廣目面上開始泛濫成災的淚水,邊淡淡問向滕玉︰「大師兄,你為我們著想的立意是很好,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否願意領情?你不會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情吧?」這幾個月來,睡昏頭的鬼可不是他們這幾個。

不解他話意的滕玉,在法王自懷里掏出一面自鬼界拿來的前孽鏡,在鏡前一彈指,以往子問曾在他們身上看見、而鬼後一心想要隱瞞他們的過去,即清清楚楚地映現在鏡面上,滕玉震驚地瞪看著鏡面,接著雙目急急掃向面上神態看來算是平靜的法王。

眼看一雙衣袖都已被廣目哭濕,不想整個人都泡在淚水里的法王,連忙掏出一條汗巾供獻給都快沖垮龍王廟的廣目止止大水。

「我們是在被逐出鬼界後才知情的。生前是怎麼死的,要我們不怨,這根本就不可能辦得到,且眼下我們該著眼的,也不是那木已成舟的過去之事,因此我們決定留在這兒陪你等等未來。」與其要他們這票師弟再傻愣愣的回鬼界為那個坑陷他們的鬼後賣命。那還不如叫他們回去造反,當下一個叛徒羅剎算了。

「我不是有意瞞你們的。」滕玉並不希望他誤會。

「我知道,你是那日才知情的。」明察秋毫的法王揚了揚嘴角,「你的傷還沒好,歇著吧。」

拖著廣曰一塊定至外頭,心亂如麻的法王兩手才替滕玉關上廳門,站在廊上的廣目立即把他整個人拉過去,將他當作一塊抹布用力擦著無法控制的淚水,法王朝天翻了個白眼,再自懷里掏出兩條汗巾。

「喏,再擦擦吧。」希望里頭的那尊,也能像這樣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就好了。

最是不想要的夢魘,在他的否認之下終究還是成了個真,最是不希望這班師弟知道的真相,亦在鏡中無可遁逃的現了形,滕玉站在窗邊仰望著灰蒙蒙不見一絲燦爛日光的天際,不禁要想,是不是只要他懷著什麼期待,就不被允許能夠實現?

風兒徐徐吹來,隨風而來的冰冷雨水輕拂面上,銀色的雨絲美麗地在風中搖曳生姿,一道道已與他擦身而過的往事,化為陣陣的寒意,擊打在臉龐上,令他由里至外遍身疼痛不已。在他面前,已經再也見不著那張芙蓉似的笑顏,也再見不著,她輕輕踩過雨水時所留下的點點漣漪。

抬首望向什麼都看不清的天際,冬日,似乎就要來臨。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著人間這片與佛界同樣湛藍無垠的天際,子問很想嘆息。

為何……每尊仙呀、佛的都有衣裳可穿,獨獨她每回來到人間報到時,就得被月兌得渾身光溜溜的?

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枯坐在一大片車長約有半人那麼高的草原里,苦于四下找不著寸縷布料的她,伸長了縴臂抱住眼前一把又一把的長草,將之拉來身前,試著想借此將自個兒的身子全都遮起來,只是……她總不能帶著一大堆沒啥用處的雜草四處走吧?

都怪那個根本就不具備半點同僚道義,送佛也不肯送上西天的晴空,在一腳將她自雲端踹下來之前,為什麼不好心的再多送她一段路,直接送她至盤絲山莊?不然,那借借剛回人間,神智還不太清的她一件衣裳也成呀!瞧瞧她這副德行,別說是問個路了,這下子教她怎麼能見人嘛。

上一回,她好運氣地遇著了個善心過多的青鸞,而這一回……那個她沒機會听完他回答的皇甫遲,不會在這節骨眼上頭跳出來找她算帳吧?愈想愈覺得不安的她,趕緊再多拉來幾叢女敕綠的草葉把自個兒該遮的地方再多遮上一點。

據方才那位害得她落得這麼狼狽的現況,臨走之前不忘向她講解來龍去脈的晴空所說,為了讓某只鬼類達成心願,晴空可是一口氣動用了所有能賣的面子、所有能坑的友朋,先是找上為了尋找不負責任的她,已經找得氣急敗壞的皇甫遲,再找來了心不甘情不願的佛界四大護法,齊心合力地為她還魂,其中被拖下水的宿鳥,則是發揮所長,洗淨了她長期以來為他人承擔的心事,還她一身清爽干淨,而以上的這些,眼下佛界……全都還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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