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肯去?」息蘭垮著一張瞼,﹝這兩年來你究竟是怎麼了?你怎麼會從一個驍勇善戰的伏羅公主,變成主張和平的衛道人士?」打從她高掛起戰袍後,她就不參加任何戰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有這麼大的改變?
粉黛冷冷低笑,她根本就不是什麼主張和平的衛道人士,她只是不想到那種沙塵滾滾、牲畜馬匹、殺戮征伐、汗水血污四處充斥的地方打滾,更灑盧回到那個她連作噩夢都會夢到的地方。
「首先,我不喜歡失敗。」她伸出一只玉白的縴指,「既然那個叫寰王的那麼厲害,我干啥要去自討苦吃?你是想叫我去當伏羅國的千古罪人嗎?」雖然這種強敵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但也不是能夠鬧著玩的,一個不當心,輸了顏面事小,但若賠上了國家可就罪過大了,她不要去擔那種罪。
「還沒開戰你怎麼知道你一定會敗?你也領兵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不下百來場了,全西戎的人都知道,只有你最有希望可以勝過天朝的大軍!」
她充耳不聞地揮著小手,「不去,說不去就不去,你也不必捧了,因為就算你捧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去,去叫我父王另派高明。」
「別管顏面那種虛名了,一旦國破家亡,顏面還能值些什麼?它能賠給你一個國家嗎?」息蘭急急將她拉起,試圖灌輸一點責任感給她。
「其實……」粉黛抿著唇,躊躇了半天才又低吐,「我不願去還有一個真正的理由。」
「什麼理由?」
「我討厭去戰場上跟一堆聞起來跟駱駝沒兩樣的臭男人混在一塊,那種騷味,嚶……光是想到我就渾身不順暢。」她咋舌地搖著螓首,愈想愈不舒服地頻搓著兩臂,「在聞了那股臭味那麼多年後,好不容易回到宮中呼吸到正常的空氣兩年,我可一點都不懷念那種臭味。」
息蘭差點氣結,「你、你……」騷味?她到底是把男人當成什麼東西?
「況且戰場上淨是漫天刮臉的風沙,還有一山又一山數之不盡的刺碾碎石扎人腳底,我在宮里待得好好的,何苦去找罪受?」說到後來,她更是覺得滿心的不平,「你想想,我是女人耶,那種會弄得一身髒兮兮的事,為什麼國里的男人不去做偏要找上我?跟著軍旅開戰後,不要說那一身的髒污我要洗到何時才能洗干淨,說不定連個淨身的地方都找不到,我才不要把出口己弄得又臭又髒。」
在她的記憶里,男人向來就是一種令人費解的生物,無論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是男人,他們身上就會有一種怪味,而那種味道,很臭,尤文一是在戰場上成天與馬匹動物處在一塊的男人,那就更臭了,就算是她命所有人都要盡可能地保持身體的潔淨,可還是臭。
這不是她的嗅覺有問題,也不是她太過挑剔—只是她從小就生長在脂粉艷艷的女人堆里,看慣了貌美干淨合起來又香氣襲人的女人後,叫她到那種各種怪味齊聚的地方,去和那群好象一輩子都沒洗過澡淨過身的男人相處,這叫她怎適應得過來?
況且那種顛沛的軍旅生活,折磨人得很哪,就連想要保持十根指頭都干淨無垢的最基本這一點,都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更別提那些汗臭、塵污、牲畜的腥羶……嗯,太不舒服了,光是想想她就覺得那跟噩夢沒兩樣。
息蘭顫顫地指著她的眉心,「說了老半天,就.…︰就只為了你的潔癖這個主因?」
「是啊。」她十分認真地頷首。
「殿下…︰!」潔癖重要還是國家重要?她怎老是分不清輕重?
「煩。」粉黛在她拉長了苦瓜驗之前,別過頭去不看她的可憐相。
她不死心,「國家興亡……」
粉黛也接得很快,「我不是匹夫,我是女人,再說一次,不去。」再繼續過箸那種動刀動槍的日子,萬一以後沒人敢娶,害她嫁不出去怎麼辦?
「那……」息蘭很委屈地拿出藏在袖中的燙手山芋,﹝這個該怎麼辦?」
﹝這東西你哪來的?」盯著那只由她父王授與的帥印半晌,粉黛終于悶悶地出聲。
「王上剛剛把它推給我,叫我硬塞也要塞給你……」息蘭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兩泡淚水還隱隱在眼眶里打轉。「倘若我沒塞成,王上說他一定會在天朝大軍攻來時,把我五花大梆的抬到最前線去插著,當第一個殉國的英烈。」
她不甘不願地緊咬著牙,「糟老頭子︰!︰」明明知道苦肉計對她最受用,還特地叫人來演給她看爭取她的內疚感和同情心。
「殿下……」息蘭又是一副掩袖炫然欲泣的模樣。
粉黛無奈地仰天長嘆,「寰王什麼時候要攻打波盤陀?」美好的日子又要過去了,在出發之前,她說什麼都要先去洗個香噴噴的操,好留作日後的安慰和紀念。
「三日後。」息蘭不明就里的問著,不懂她干嘛突然問這個。
粉黛听了後,二話不說地翻身躍下床榻,在矮桌旁東翻西找了一會,然後費勁地從底下拖出一只大木箱,開箱後抽出數卷繪有軍事地形圖的羊皮卷,仔細研究到時該藏身在哪個地點較妥當。
息蘭探首探腦地站在她身後,「你在做什麼?」
「準備出門啊。」粉黛理所當然地回頭賞她一記白眼,「就算要打,我也得在心裹有個譜吧?不先去探探他的實力,難不成你萇想讓我當個亡國奴?」
「我馬上就去準備出城!」
好臭,又是這種臭氣沖天的可怕怪味,她干嘛要來這種臭死人不償命的地方受罪……呸呸,嘴里還有兩口不小心吃下的沙子……她就說她討厭這種地方嘛。
「殿下,你就別再皺眉頭了。」伏趴在沙丘後的息蘭,在粉黛的小臉上又開始出現眉心打結的情況後,嘆息連天地壓下她的身子叫她認分點。
冒著極大風險偷偷跑來波盤陀戰區觀戰的粉黛,此刻的心情真是憂郁到極點了,早在跟息蘭跑來此地觀戰的數日,那個她想探知底細的寰王竟不按牌理出牌,完全不按照探子所探來的日子攻打波盤陀,毫無預警地提前開戰,在她趕到戰場上時,雄獅大軍已拿下了波盤陀無數座小城邦,讓她失去了可以觀看寰王攻打城邦戰法的機會,僅僅只能來到波盤陀最後一座尚未被攻陷的國城,在這里趴著研究那個害她錯失良機的男人接下來會怎麼做。
而這」趴,她就趴了兩日,也讓她一頭霧水地足足看了兩日,雖然她听說那個寰王打起仗來動作很快,但波盤陀的國力也不容小覷,雄獅大軍順暢如流水的攻勢,在行進至波盤陀國城時,頭一遭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現在,她最在意的,並不是寰王何時能夠攻陷波盤陀固若金湯的國城外牆,她擔心的是,她在這里看了兩日,寰王的戰術和攻略卻什麼也沒看出來,總是在大軍有所行動時猜測著,那個寰王做出這種戰法指示的原因是什麼,又為何要這麼做,並且對那個不講戰事規矩的寰王很感頭痛,因為她所想打听的實力,正因他這種捉模不定的打法而讓她連半點頭緒也沒有。
在沙塵的吹襲下,粉黛將覆面的紗巾更拉緊一點,一雙水眸不停的在遠處戰火外,雄獅大軍的中軍營帳里搜尋著。
她伸手推推息蘭,「哪個人才是寰王?你到底是認清楚了沒有?」
「據探子說,那個寰王上戰場都會戴著一只面具,所以他的長相我也不知道,說不定咱們再找一找就可以在人群中認出他來。」息蘭和她看的方向不同,目光直鎖在準備攻城的前行軍陣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