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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設防 第16頁

作者︰樓雨晴

不過旁人可不這麼想。

有一回,她將穿過的衣服丟進洗衣機前,在他衣服的口袋里翻找到一張短箋。

「品婕親親如晤……」才看第一行,她就笑出聲來。這句很明顯是抄襲林覺民喔!

「妳知道嗎?這幾天沒見到妳,我六神無主只想自殺。我嘗試過用面條上吊,用豆腐砸頭,用可樂做毒藥,用降落傘跳樓……」這誰呀?耍寶喔?

「親愛的,妳的腿一定很酸痛吧?因為妳在我的腦海里跑了一整天!」她發誓,這句她絕對在網路上看過!

「跟妳說過多少次了,晚上要當心,不要出門,妳就是不听,看吧,昨天晚上又跑到我的夢里來了,害得我不願醒來……」她一邊念,一邊被這些從網路上搜括來的肉麻情話給笑到不行,直到角落的署名映入眼簾。

梓齊?!

他突然良心發現了嗎?這麼娛樂她?

她一點都不相信那個嘴巴比血滴子還殺人于無形的男人,寫得出這種東西。

把信拿去問他,他乍看,表情浮現一絲僵窘,微微臉紅。「阿國和小彼這兩個白痴!」

強迫他告白不成,居然耍這種陰招,假他之名寫情書給曹品婕,還寫得低能到了極點。

他警告過無數次,別偷偷在他衣服里塞些狗屁倒灶的東西,不過看情形應該沒用。

看清這些好事者熱心撮合他們的企圖,她反而期待不定時由他身上找信,看這些另類情書來調劑身心、每日一笑。

這樣的日子,憑良心說,還不壞,她可以全心在工作上沖刺,沒有感情的負累,就不用愧疚冷落虧待了誰,他們各有各的生活圈,寂寞時,回過頭彼此相互慰藉。

她一直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下去,雖然這個男人的嘴巴從不說好听話,有時還比她這個當律師的更犀利,常嘔得她幾乎七孔流血,但是他的溫柔體貼,總在不經意的小地方顯現,疲憊倦累永遠有一雙臂彎適時供她依靠,讓她感覺有人在身後無聲守護,淺淺地,暖著心。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竟從沒想過,要與他結束……

第七章動情

必梓齊有心事。

枕邊人陰陽怪氣了好幾天,她終于察覺。

他的嘴,不太有閑情要賤鬧她,有時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似在遲疑什麼,有時一整晚說沒幾句話。

「喂,你怎麼了?」好奇殺死貓,任誰被用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瞧了好幾天,都會忍不住想探究真相的。

「……」張口,又意志堅定地緊抿。「沒事。」

這樣叫沒事?

她挨到他身邊,徑自猜測︰「你手頭緊是不是?」是的話要說喔,她不是那麼小器的人。

必梓齊瞪她一眼。「妳才要跑路了。」

如果不是想調頭寸,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那到底什麼事?是男人就別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兒們一樣。

他沒好氣地頂上一句︰「我是不是男人,某個時常饑渴難耐撲上來的女人最清楚了!」

見她一副今晚打算和他耗上了的姿態,他嘆了口氣,終于問︰「妳最近是不是接了件關于土地產權紛爭的案子?」

「咦?你怎麼知道?」上禮拜才接下來,還有待深入了解詳細資料,他消息也太靈通了。

丙然!他揉揉額際,轉身嚴肅地問她︰「妳能不能推掉?」

「不能。」除了信用問題,還有人情壓力,其中的關系很復雜,她不打算向他說明。

「如果我堅持呢?」雙手平放在她肩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就算是我求妳?」

認識至今,他從沒開口要求過她什麼,這是第一次。

「還是不行。」怪了,他們從不干涉對方的工作,今天怎麼突然意見這麼多?

他閉了下眼,吐了一口氣,再睜眼看她。「妳甚至不問我為什麼。」

是有心與無心的差別嗎?因為無足輕重,她甚至連考慮都沒有,不介意他的想法,也不介意他的感受。

她實事求是。「沒辦法答應的事,問了有什麼用?」又不是存心耍人。

但,他還是說了——「那是郭家的土地。」

「咦?」是……她想的那樣嗎?她沒詳細了解不動產所在處。

「沒錯,是妳和我都認識的那個郭家。」握住她的手,指月復輕輕挲揉她細女敕的掌背,這是獨處時,他慣有的親昵小動作。「土地是郭爺爺名下的財產,他近幾年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可能就是因為這樣,自己莫名其妙簽了什麼都不清楚,才會引發這場產權紛爭。」

「你們早知道有這種情形,當初就該以心神喪失或精神耗弱為由,向所在地方法院,聲請宣告為禁治產人。」

「並不是每個人都懂法律的,誰都沒料到會這樣。」

「我事前……並不知道。」

「現在妳知道了。品婕,我不要求妳幫任何的忙,但是至少,這件事妳不要管,可以嗎?」

「你實際一點好不好?我推掉又能怎樣?所有簽署的文件都是合法的,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這場闢司郭家注定要輸。」那又何必為難她?

他皺眉,不喜歡她用這麼冷漠的口氣來談這件事。

他和郭家往來密切,而她是他身邊的女人,即使郭家最終得失去這塊土地,他也不希望是在她手中失去,否則將來,她要怎麼面對郭家老小?

可她卻一點也不懂他的心思,如果她對他還有一丁點的在意,她不會全然不顧及他身邊的人對她的觀感。

「妳開口閉口只講法律,那人情呢?人家是怎麼對妳的,妳心里有數,那麼親切好客的一家人,妳可以公事公辦,完全當沒那回事地和他們對簿公堂,剝削他們僅有的、小小的幸福,這就是法律?這就是你們所謂高知識分子待人處事的道理?」

因為長年的職業本能,曹品婕第一時間會先站在現實層面,冷靜分析目前情勢,並沒其他的意思,卻被他暗喻她冷血無情的語句給挑動火氣。

「我是學法律的,凡事以法律為依據,有什麼不對?你憑什麼用法官的口氣來指責我?」她直接跳起來與他互吼。

她很氣,氣他用這種口氣說她……

「對,妳學法律的,但是法律保障了多少好人,妳比誰都清楚,法律保障的,永遠都是懂法律的人。」

她張口想辯解,卻在他下一句話中堵得死死的。「眼前郭家的事就是一例!」

「我從不否認法律存在的必要性,但是你們這些當律師的,為求打贏官司,往往不擇手段,又有幾個人在乎真相?在乎旁人的死活?也許連妳自己都沒有發現,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漸漸失去了人性中最原始的溫情,變得冷漠無情,不問是非,這真的是妳要的嗎?」

字字句句,一針見血,她啞口無言,無話可駁,只因為他說的,是她從來不去面對的一環。

還記得,當初立志當律師時,多麼了不起地說要替受委屈的人討回公道,證明法律的神聖,幾時起,她成了他說的那樣的人,一切以當事人為依歸,唯一的任務就是替委托人打贏官司,到最後,早已模糊了是非,她變得現實、變得冷漠、變得功利……

被他直言不諱地指陳,她狼狽不堪,下意識便以惱羞成怒來掩飾。「那是我的工作,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干預!」

他以為他是誰?呵,是啊,他以為他是誰?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以為他對她最起碼有些意義,以為她多少會在乎他的感受……

不會,從來都不會。

他對她而言,不過是寂寞時的一個伴,重要性還不如她任何一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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