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頓時僵住,執了手刀的手竟顫抖起來。那是日本人……他要為漢人,傷自己族人麼?
而此時,那沖出的十幾人卻不再攻擊。片刻,響起鈴鐺清脆的聲響,那聲響仿佛傳自天際,帶著一份空靈。
「上官公子。」朱皞天緩緩開口說道。
「呵呵,朱王爺,好久不見。」上官靈緩緩走近,執扇半遮著唇嬉笑道。
朱皞天心頭一緊。竟連上官靈都出現了,想必是昨日派人刺殺不成,他欲速戰速決才親自出馬。如此說來,今日一戰,便是生死。否則,上官靈是決計不會現身。
「你要殺之人僅我而已,放他們走如何?」朱皞天冷冷地說道。
「嘻嘻……英明如朱王爺,怎會說出如此蠢話。」上官靈要笑不笑地回答道。
朱皞天抿唇,環著瞳的手臂,下意識地用了用力。
瞳抬頭看著朱皞天,知道他此刻定然惱怒不已,但看起來卻是一如既往的鎮定冷靜。是啊,他若是慌了,在場的其他人豈不再添懼意?然而,她的內心卻感受不到絲毫恐懼。
原來,在他身邊,竟可以如此安心……
上官靈怎會做那殺人不滅口之事,瞳輕嘆一聲。這些將士,沒有一個身懷絕技,如何抵得住上官靈?
「一個不留。」上官靈輕聲說道。
下一刻,那十幾人便飛速沖殺上來。
「清夜!」與此同時,朱皞天大喊道。
「在!」清夜七帆立即閃躲著來到朱皞天身邊。他只避不攻。
「保護她。」朱皞天側身踢掉自清夜身後飛來的暗器。
「啊?」清夜睜大眼看著朱皞天。未及反應之際,朱皞天便將瞳推向清夜懷中。
「我信你!」朱皞天瞬間定定地看著清夜的眼,一字一頓堅如磐石。
清夜七帆頓時怔忡,他看到朱皞天眼中,是一份篤定和堅持。下一刻,朱皞天便迎向上官靈的鐵扇。
他信他……他竟然信他!
「白痴!你發什麼呆啊!」瞳大聲喊著,一把抓住清夜,拉他轉身躲過一擊。而這一轉一躲之際,卻使得她手臂出現一道血痕。
讓他保護她,他卻呆得連自己都忘了護,竟還害她受傷。笨蛋朱皞天!瞳在心底罵著。
「啊……」清夜這才回神,看見瞳手臂上的鮮紅。周遭混亂之象使得他來不及想什麼,便護著瞳向遠方奔去。腦海中,只有朱皞天那句「我信你」,以及瞳手臂上的紅……
「等等!你要去哪里?」被清夜抱著的瞳大聲問道。朱皞天只是叫他保護她,可沒說要她跟他走。
清夜不理會瞳抗議的言語,盡自一鼓作氣飛掠出去。身後有人追擊,但卻被朱皞天擋了下來。不肖片刻,清夜便偕瞳消失于這場混亂的廝殺。
「呵……朱皞天,你倒當真寶貝那丫頭!」上官靈自空飛下,扇子直逼朱皞天天門穴。若中必死。
朱皞天側身避開的同時,低身旋了一腿,踢向上官靈腰際。上官靈一手撐地,另一手執扇擋下那一踢,繼而提一口氣飛身而起。然後,他以內力傳音,大聲喝道︰「朱皞天,這里的將士與那周卓兒,哪個重要?」那聲音大得大概方圓數里都听得到。
此音一落,所有刺客皆停住了手中攻勢。而那些仍活著的將士,皆疑惑地看著徐徐落地的上官靈,不知他又在耍什麼把戲。
「本公子不高興在此處殺你。若要救那周卓兒,便隨我來吧。」上官靈說著便飛身而出,那身影快得好似閃電。
朱皞天狠狠地咬緊牙,握拳的手,竟在顫抖……
「上官靈!」朱皞天仰天大喝一聲。那聲音盈滿前所未有的震怒和恨意,隱隱還帶著挫敗的不甘。那恨,已然逼得他無措,逼得他失去理智。
上官靈的輕功如何,他再清楚不過。若遲了片刻,便會尋不著蹤跡。
上官靈要周卓兒死,他若不追上去,他有可能現在就去追殺清夜和瞳,或者一去便失了蹤跡,待瞳毒發生亡再現身。無論何種方式,瞳都會死。但,他若隨他去了,這里的將士必死無疑!
他甚至不給他思慮的時間,在他明白他的意圖之時便要選擇。
朱皞天此刻,腦中幾乎一片空白,要如何選擇,要如何選……然而身體,卻不自覺地動起來。她會死,他若不去,她會死……無論是哪個她,都會死!
朱皞天的身影,隨上官靈之後,消失于眾人眼前。
風,冷冷地呼嘯而過。瞬間,揚起漫天塵囂……
何謂情,何謂憂,在他離開之時,他一一知曉了。
何謂恨,何謂敗,在他妥協之際,他也一一知曉了。
他不曾這般無措無奈,也不曾如此痛心絕情。他放棄了的,是為他征戰為他擔憂的,屬于他的將士。他不知道,甚至從未想過,會有如此的一天……會有,為自己的情而選擇放棄將士之命的一天。
他恨上官靈,但更恨自己的無能和絕情……
一直以來,他不知道他對她已到了如此在乎的地步。一想到,那時常出現在眼前的伶俐聰敏的笑容會就此永遠消失,永遠不再見……他竟恨不得立即殺了上官靈,恨不得,立即擁那笑容入懷,護著。
原來,他竟是如此,如此地戀著她呵。為何,從未發覺自己心底的情?為何,到了此間生死之際,才恍然明白她的重要?尋著上官靈的氣一路追去,朱皞天心底是深深的悔和沉沉的痛。而這悔和痛,皆源于自己的駑鈍和無能。
「你果然來了……」上官靈悠悠地說道。
他站在那日朱皞天與瞳並肩而站的湖邊,背向朱皞天。長發散在背後,隨風輕揚,四逸清香。明明沒動,卻自他身上傳來鈴鐺聲,悠悠緩緩地,飄向不知處的天際。
湖面時而靜如止水時而微泛漣漪,滑過湖面的風攜一絲涼意環繞在兩人之間。那風微弱得揚不起地上碎石,無聲地輕掀兩人衣袂,飄飄而過,留不下痕跡。
朱皞天站在上官靈身後,眯眼凝神,並不開口。他在等他的條件,或是鐵扇。
「唉……」上官靈輕嘆一聲,徐徐轉身。那精致玲瓏的面容,竟是一抹憂郁的淺笑,「你,終究還是愛了她,是不是?」
朱皞天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雙拳。
「……你若不回來,你若從了聖旨返京,多好。」上官靈輕皺的眉間,是從未有過的凝愁。他緩緩搖頭,鬢邊的發滑至胸前。風一過,青絲拂過面頰,輕柔得讓人心疼一般。
「解藥!」朱皞天無心猜測他是否在兔死狐悲,他只想要解藥。
「皞天,我曾說過,我的身份需你以命來換。你可還記得?」上官靈垂下眼簾,執扇的手,仿佛無力地垂在身側。
「……記得。」
「如今,我的身份你大抵已猜得七八。你的命,我今日非取不可。但,我不願呵……皞天,怎麼辦?」上官靈抬頭,看著朱皞天說道。那神色,是分明的憂愁。
「那簡單,交出解藥你自盡便是。」朱皞天冷冷地說道。他不信他!
「呵呵……你倒真的無情。罷了,今日,你我便在這虛廖湖邊作個了結吧。」
話音一落,風起的瞬間,上官靈已近了朱皞天數丈。鐵扇「刷」的一聲打開,離手向朱皞天頸間飛去。朱皞天立刻後仰彎身,避過這致命一擊,未待扇子旋回,他便沖至上官靈身前,劈出一掌。
他的無極劍,在之前遇襲之際遺落了,只有赤手以對。曾與上官靈較量不下一次,而次次都是平手而果。並非他將比試切磋控制得好,實是兩人勢均力敵。然而,勢均力敵是在兩人皆有兵器或皆無兵器的情況下。現下,他沒了劍但上官靈有扇,他顯然居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