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頂樓房間的燈光,好像在和我比賽誰比較晚,也都到大約兩三點的時候才熄燈。
不曉得對面住的是什麼人?
是不是和我一樣,因夜晚的寂寞而睡不著?
今夜的夜、空烏雲密布,看不到牽牛織女星,不過我想他們一年才能見面一次,應該不希望在眾目睽睽下被打擾吧?
其實牛、那和織女很幸運,他們雖然一年才能一會,但是他們知道,彼此的心上人永遠在銀河的那一端。
而我呢?誰會在另一端等待與我相會?
加班忙到九點多,小陳建議大家一起去吃消夜,新來的組長王仁柏也興致勃勃地加入。蓓蓓說吃不下太多東西,于是四個人就一起到饒河街夜市吃小吃。
「好辣!」
「真過癮!」
四人對麻辣臭豆腐的評價不了像月慈這樣不太能吃辣的人,得一邊配著蓮霧吃才能緩沖一下辛辣。
饒河街夜市的小吃,以麻辣臭豆腐和藥炖排骨為其特色;而不知道是串通好還是自然形成,每個賣麻辣臭豆腐的攤販旁邊,幾乎都有一個水果攤,而水果的水分和糖分對刺激過度的舌頭而言,是絕佳均衡。
「我才剛調來總公司兩天,一切都要仰賴各位幫忙。」王仁柏客氣地說。
「哪里哪里,我們正需要王組長的英明領導。」小陳一向有「狗腿陳」之譽,果然名不虛傳。
「別把我當上司看待,大家都是同事。」
就在這時,蓓蓓披麻辣湯嗆到,捂住嘴咳嗽,小陳立刻體貼地為她輕輕拍背。
這樣的舉動看在王仁柏眼里,他立刻明白了兩人間的關系。
他都快三十了,家里逼婚逼得凶,而他連個對象也沒有,自己心里也很著急,所以一有機會就物色適當的人選。
此時王仁柏看到正小口小口吃著豆腐的月慈,突然覺得順眼起來。
罷調來總公司,他就注意到組上的方蓓蓓和葉月慈這兩個年輕女子,短發俏麗的蓓蓓活潑大方,長發披肩的月慈則較優雅文靜。
他原本就比較欣賞活躍的女孩,所以這兩天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蓓蓓這朵玫瑰身上,忽略了另一朵幽蘭。
但是這會兒仔細看月慈,卻發現她自有一股獨特的氣質,眉目間散發出迷樣的神采,臉孔也長得細致,別有一番古典美。
可惜她生在講究五官立體、輪廓分明的現代,如果是在古代的話,月慈絕對是人人稱羨的美人。
小陳和蓓蓓都注意到王仁柏的異樣,他們心照不宣地決定促成一段好姻緣。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小陳,你送我回去吧。」
「好啊!不過月慈怎麼辦?現在都十點多了,一個女孩子單獨走夜路,很危險呢!」
「那就請王組長送她回去好了!」
兩人一搭一唱,就如同相聲二人組。
月慈忍住想笑的沖動,他們倆明明同居,蓓蓓還裝模作樣地說要小陳送她回家,不曉得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倒是王仁柏見機不可失,「這是應該的,葉小姐,我就順道載你回去吧。」順水推舟邀月慈搭他的車。
月慈見到小陳和蓓蓓笑得很賊,才恍然大悟兩人的企圖。
不過搭個便車也沒什麼,何況王仁相算是正人君子,月慈爽快答應。
搭王仁柏的車回到了家,月態替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地毯上啜飲。
小陳和蓓蓓想太多了,王仁柏一路上只和她說工作上的事,並沒有提到任何私人事情。
王仁柏應該對她沒有意思吧?
她對王仁柏也談不上好惡,因為他實在是個讓人無法有深刻印象的人。平凡的上班族,長相和穿著品味也很普通,月慈猜想他的願望也大概是升職、結婚一類的平凡夢想。
月慈將茶杯放在和式桌上,長嘆一聲後搖搖頭。
她怎麼能這麼想?覺得別人普通平凡,難道自己就不是如此嗎?
也許她也只能認命,放棄不切實際的感情幻夢,平凡地度過一生。
那麼,如果王仁柏喜歡她,也許她會慎重考慮。
如果順利的話,她就會和其他人一樣,走進禮堂,組織一個家庭,每天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及孩子們的學雜費奔忙。
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但是她能不能期待,來一點點變化!
今夜又是風雨微微異鄉的都市
路燈青青照著水滴引阮心悲意
青春男兒不知自己要行叨位去
啊∼飄流萬里
佰都夜雨寂寞暝
——「港都夜雨」詞︰呂傳梓曲︰楊三郎
敖近傳來的卡拉OK聲,正唱著「港都夜雨」,讓月慈想到人的漂泊不定,以及鄉下家中的雙親。她因工作忙碌,好久沒回去探望他們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想念這個從高中時就離家求學、工作的女兒呢?想著想著,內心淒涼起來。
她打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仰望夜空。
今天很晴朗,可以看到不少的星星閃爍著,夏日大三角的三顆星各據一方。
月慈以前念書時,曾經參加過登山活動,在露營時有位熟悉觀星的朋友向她說明過天上的星斗名稱,她記住的不多,只對重要的有印象︰夏日大三角,其中兩顆是織女星和牛郎星;而冬天的夜空,獵戶座最清晰,獵人的腰帶最容易辨認。
她每次里著星星時,心里便會涌出一股奇異的感受。
因為一顆距離地球一萬光年的恆星,所發出的光要在一萬年後才會到達地球;這也就是說,人們所看到的星光,其實是在一萬年前所發出的光亮。
每次想到這,她就覺得自己好渺小。
月慈仰頭看得忘情,一聲喵喵叫聲將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世界。聲音的來源是對面房子頂樓,也就是剛搬來時大家都羨慕的地方。
是一只黃色斑紋貓發出的叫聲,有個碩長的身影正將貓抱在懷里。
養貓的男人?這和月慈原本的想象不符,不過沒有人規定男人就不能養貓。
那黃色小貓依偎在他懷里,撒嬌地摩贈著,男人也溫柔地撫模貓咪的頭。
好幸福的畫面啊!月慈不禁欽羨起這個男人來。
她又注意了一下這男人的外表,他大約一百七十八公分左右,但是因為瘦,所以他看起來很高,而他的臉孔……嗯,雖然對方是男人,但是她卻只想到「清秀」、「細致」這種用來形容女孩子的詞。
他其實勉強可以算是個美男子,但是月慈比較欣賞有男子氣概的男人。
抱著貓的男人抬頭看她,她忽然覺得窘迫起來。
懊怎麼辦呢?開口打招呼?對他友善的笑一下?還是自我介紹︰我是搬來這將近一個月的鄰居?幾乎是反射動作,她轉身回房,一句話也沒說。
因為她是個獨居女子啊!
許多「婦女防暴守則」都在告誡,千萬要提防陌生人!不只如此,親戚熟人也要注意,尤其是像她這樣一個人住的,更要小心。
門口不要只擺女鞋,也要放幾雙男鞋作作樣子,晾衣服時也要掛幾件男人衣服;不要輕易應門,非得開門時要先從門上窺視孔確定來人,而且也必須上鎖鏈後才能開門;甚至在陌生人按門鈴時,要假裝屋里有男人似的大喊︰「阿維(愈男性化的名字愈好),我去開門喔!」
唉,多可怕,人和人之間非得如此提防嗎?
嘆息歸嘆息,她還是小心翼翼地遵照各種指示,畢竟這樣可以減少不測。
月慈盤算,一個月後就是中秋節了,她可以找小陳和蓓蓓來她家開烤肉會,蓓蓓不是說過很想體驗在頂樓烤肉的感覺嗎?
她雖然沒有像對面房子一樣的頂樓空間,不過可以在陽台上烤肉,而這項舉動也可以讓鄰居們以為她不是一個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