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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芽 第36頁

作者︰決明

心里真是難以平衡。

紀念一只比他弱小的獸,任憑是誰也開心不起來。

龍子的高傲自尊,一敗涂地。

「我喜歡你的名字呀。」珠芽仍是保持著她的怪異論點,對他的名字贊不絕口,其實,私心大過一切,只要關于囚牛,沒有哪兒不好,從頭到腳,她都能說出一套贊美方法。

她眼前八成蒙上一層薄紗,玫瑰色的,才會看著囚牛時,全布滿粉女敕夢幻的美。

「又是因為我是‘牛’,你是‘豬’,豬牛一家親?」

她先點頭,又搖頭︰「因為我喜歡念你的名字,喜歡念到它時,你就會抬起頭,看我,囚牛。」

瞧,是不是?無論他目光落向哪方,她一喊,他定會如同此時,濃睫飛揚,漂亮澄澈的眸,瞅瞅覷她。

瞳心里,只映著她一個人。

「真的是歪理一堆……」這種理由,說服力近乎于零,可她笑容太甜、太燦,讓人不想反駁。

囚牛就囚牛吧,從她嘴里喊來,也是可愛的。

又過了幾天,才說著「豬牛一家親」的小蚌娃,整個大翻盤!

「我不要當豬我不要當豬我不要當豬……」她哭著、鬧著,鼻頭紅通通,委屈得天崩地裂。

「怎麼了?」好端端的,計較起「珠芽」非「豬牙」?

她在囚牛身上抹淚,抽噎噎的。

「早上九龍子扛來一整只的烤乳豬,說是驚蟄送他的,還熱呼呼……」

「然後?」

「我看到豬的模樣了……」嘴唇抖兩下,豆大淚水再度傾眶而出︰「好丑……我才不像它……我不是豬牙啦……」

原來,以前不懂得生氣,是不識豬樣,才會開心接受,如今親眼一見,驚覺自己與豬兒,歸類在同一國內,心里不舒坦就是了。

「烤乳豬好吃嗎?」他淺笑問她。

「好吃……」這點倒是說不了謊。她那時垂淚哭著,還是和九龍子及參娃他們,分食了它,皮酥肉女敕,香的連舌頭都快咽下。

「好吃就好,珠芽豬牙,有何干系呢?」他抵在她唇上,一下一下,淺啄,輕若雨絲,一語雙關。

她說的好吃,是豬。

他說的好吃,是她。

「以後,誰再叫我豬牙,我就要跟他生氣翻臉……」

「珠芽——」

「你怎麼也叫我豬牙啦?!」瞬間,淚雨又滂沱。

那四個字,橫豎念起來一模一樣,他是能怎麼喊?!

沖著她,喊別人的名,她就會開心了嗎?!

任性的小蚌娃。

現在,可懂他對夔牛的怨了吧?

「你就自己把烤乳豬吃掉?」要讓她忘記哭泣,最好的辦法,便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沒。我留了一大塊給你。」心中雖為豬模樣所震攝,但嘗過的美味,又是海底世界難得的佳肴,沒忘掉要他同享。

不意外她的答案,獨吞好東西這等壞事,她不會做。

她有的,永遠算他一份。

有難搶著同當;有福,一定共享。

因為,她心里,慢慢有他。

珠芽拿出裹在海蒲葉里的肉,遞上。

烤過的豬肉,香女敕迷人,她粘在指間,討著要喂食他,他沒拒絕,噙笑的唇乖乖打開,滿足她的野望,任由她喂。

張嘴,咬肉片,輕嚼,動作慢條斯理,細細品味肉香。

咽下,喉結滾動,有人的起伏,伸舌,吮去唇邊剩余肉汁。

黑眸閃著燦光,若有似光,故意覷來,淡淡一瞥,又轉開,仿似池底滑溜的魚,撩戲心湖,激出漣漪。

有人瞧了,雙眼發直,跟隨他舌尖移動,嫉妒地看肉汁卷入口中,滑下咽喉……

接下來,再喂進他嘴里的,可不是香烤女敕豬了……

而是糖蜜般甜孜孜,絲滑順口的她。

這一天的午後,海水湛藍,澄淨了頭頂整片蒼穹。

蒼穹底下,兩條身影,偶爾吃著肉、偶爾纏著吻、偶爾,笑笑鬧鬧,偎在一塊的蜜意,好甜、好甜……

終曲

「如意寶珠……真的完全修補好了嗎?」

這個問題,至今,仍深深地,困擾著龍主。

「小蚌補它的時間不算長,萬一,珠液上得太薄、包的不夠扎實,寶珠還是很有可能散掉呀……」

他原先的預計,說不準要耗上八年十年,甚至八十年、一百年哩……

私下偷問過珠芽,對此事憂心忡忡的人,何止是他?

珠芽也覺得,該要多留個幾年,她自告奮勇想幫忙,可是囚牛取回寶珠,怎可能再拿出來?

「老大看起來是挺好的,沒啥異狀,沒听說他殺戾發作,是我太多心、太緊張兮兮了嗎?」龍主撫模龍須,佇立高樓窗台,俯瞰龍骸城全景。

絕佳景致,視野遼闊,本該心曠神怡,洗月兌纏心俗事,可總有抹灰灰的陰霾,梗在那兒。

自個兒一股腦地想,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答案,干脆喚來囚牛,問個仔細痛快,順道探探他的意願--關于寶珠二度補強的意願。

「父王擔心寶珠再傷?」

囚牛听罷龍主語意,劍眉微挑。

「嗯,因為時間有些短促……」龍主不拐彎,直道。

「足夠了。」囚牛淡答。

他還嫌太長。

延維擅自取出寶珠之前,他不知哄誘過珠芽多少回,要她早點將寶珠吐出來。

體內擺著顆珠子,即便無稜無角,也不可能完全舒坦。

她嘴上說「沒事沒事我沒事」、「習慣就好了」,卻有無數次,仍是被他瞧見,她不適的神情,藏在笑容背後。

她平時單純好拐,用眼神、用笑顏、用聲音,皆能成功,偏偏攸關寶珠之事,她比誰都坳、比誰都難以說服。

「再多擺個十年才妥當……既然要做,當然還是一勞永逸的好——」

沁冷的目光,凜冽瞟來,龍主不得不封口,後頭那句「你再把寶珠拿出來,給小蚌補補吧」,只能咽回去。

「她做到這樣,已經太足夠了。」囚牛依舊嗓輕聲脆,不疾不徐。

「也是啦,辛苦她了……要是沒有她,現在我還瞞著你,不敢讓你知道,寶珠碎掉的事實。」龍主心里對珠芽,很是感激,所以先前拼了命幫她進補,任何有益身體的良藥,都勤勞喂她,就是存了些私心,冀盼她強壯些,能補好寶珠之外,又不喪失性命。

那小蚌娃,不是悲情掛的,卻令人打從心里,想憐想疼。

龍主稍頓,又道︰「正因她做到了這樣,你更不該讓她的努力白費,小蚌她也很擔心,你的寶珠會不夠堅硬,要使她安心,由她繼續幫你——」

「我不會再讓她修補寶珠,若寶珠如此不濟事,碎了便碎吧。」囚牛不在意,神情平靜,不似玩笑。

「傻兒子!胡說什麼?!寶珠對龍族而言,是何等重要之物,碎了的下場,你知我知——」龍主急吼出來。

「我很清楚。」

「清楚的話,還說啥蠢——」

囚牛截斷龍主之言,淡淡揚睫,眸光堅毅︰

「我更清楚,失去珠芽,我的下場是什麼。」

寶珠珍稀,絕無僅有,他失去過它,慢慢地,任戾息侵襲,終將步入癲狂絕境。

但失去珠芽,不用等待光陰折磨,他立刻會被絕望,吞噬。

夔牛逃獄大鬧,那回,他以為珠芽被夔牛吃下,心思瞬亂、恨意突生,腦海間,听不見任何聲音,誰求他、誰阻他,他全然無覺。

事後,有兄弟口中,才知道自己對夔牛所做的行徑,何其殘忍。

扁誤認她死去,他便如此,若成真,豈不是瘋得更狂、瘋的更徹底?

「又不是要拿小蚌娃的命去搏!」龍主直跳腳,兒子腦筋是瓖了鋼嗎?這麼死硬?!他試圖勸說︰「只是把珠子繼續補強,它在她體內,不也一整年安安分分,沒迸沒裂,若無意外,她會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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