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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娃 第31頁

作者︰決明

魟醫逃不掉,被睚眥恢復為銳利龍爪的手扣住咽喉,利爪如刃,深插膚肉之間,腥濃的血涌出,讓海潮稀釋,只是血味揮之不去,更加刺激睚眥的野性和怒氣——

他們殺了她!他們竟然敢殺了她?!

她臨死前掙扎、痛苦、求救、害怕,無助哭喊他的名字,卻盼不到他及時歸來,遭人扭斷須,摘除葉果,甚至是丟入鍋中……

睚眥救我……她是不是這般哇哇大哭,涕淚縱橫,手中無措,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殺我……嗚嗚……睚眥睚眥……

淒厲哭聲,好似正在耳邊回蕩,睚眥的拳,握得更緊,魟醫距離死期也更近一步,想開口求饒,聲音全捏進睚眥手中,他快厥過去了,要死了……脖子快被二龍子給硬生生擰斷了——

魟醫勉強抓住斷氣前的最後一絲求生希望,變回薄紙般魚形,由睚眥龍爪下飄飄掉落……

逃出了龍掌,不代表逃出生天,睚眥只消一腳踩下,他這條魟魚精只是換一種死法罷了……

等待許久,暴怒的龍足始終沒有跺下將他踩成魟魚泥,魟醫魚腮用力開閣,努力補充方才沒進入體內的活命氣息,沒有眼瞼的魚眼,瞧見二龍子化回一道龍形青光,咻地變走了,徒留滿藥居的白沫細泡,逐步消失不見。

二龍子……沒有打算解決他的性命?還是……

他很不孝的要去質問他家那位龍王老爹?!

沒錯,睚眥直奔龍骸城至高之樓,以破門毀牆碎柱之姿,無人能擋,亦無人敢擋,直接轟掉整面琉璃牆及石雕門,裂石碎瓦的煙硝迷漫,染灰半屋子海水,睚眥站在飛砂走石正中央,面目猙獰,人形模樣已不復見,怒揚的龍鱗流溢一身冷光,龍須因憤怒噴息而顫動,龍角由額際上方突竄,血盆大口,努牙突嘴,窮凶惡極。

出聲之前,就是一聲震動海洋的咆哮——

「我已經叫你不要動她!你為何還讓魟醫對她動手?!」若沒有海中之王下令,諒魟醫是沒有這種膽識!

罷被轟然破牆聲震醒的龍主,從好夢正甜中彈跳起來,馬上便听到兒子如此指控。龍主忍住拍拍胸口壓驚的懦弱舉動,整肅面目,端起身為父親及君王的氣勢,從臥龍床,哼哼冷笑。

「你可終于回來了?讓人等得不耐煩,說好的三日呢?遲歸的是你,你還敢來我這里大呼小叫,頂撞我?!」

「我中途遇見凶獸饕——」

第8章(2)

龍主衣袖一揚,擋下他的話。

「無論是什麼藉口,全掩蓋不了你夸下海口三日回來卻做不到的無能,那株靈參殺都殺了,剁也剁了,哭著求魟醫放過她也已枉然,你就接受這個事實吧。」龍主稍頓,好似覺得睚眥不夠火大,兜頭再添一桶油。「這次眾龍子那回各種藥材,成功熬成‘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後,我會論功行賞,讓每只龍兒都能嘗一碗補補身,你雖然是最末一只完成工作,念在靈參難覓,分你小小一盅,給你嘗嘗鮮味,再怎麼說,你帶回一株滋味甘美無比的靈參,沒有功勞亦有苦勞。」

丙然如願激怒睚眥,火燒得旺盛失控!

「我不是帶她回來讓你吃下肚補身!她不是食材!她這株靈參是我的!只屬于我一人所有!」睚眥當著龍主之面,無禮摔擲他采回代替參娃的第三株參。「你愛吃多少參我全都能替你摘來,獨獨她不行!她不單單是株參——」

「我怎麼看都覺得她單單就是株參。」龍主插嘴插得很即時。

「她是我要一輩子擁有的參!她是我絕對不甘心拱手讓人的參!她是只要有一點點小傷小痛我就會很心疼的參!」睚眥掄拳嘯吼,巨大卻嘶啞的音量,勝過了好鳴好吼的四龍子,撼動整座龍骸城隨之輕震,那聲音,又怒又氣又悲哀。

怒他說得太遲。

氣他回得太慢。

悲哀這等心意,在此時才月兌口也已無用,他要的那株參,要留在身邊的那株參,輕易牽動他喜怒哀樂的那株參……不在了。

睚眥自懲般的扯喉狂咆,龍嘯聲吼到肺葉及胸臆都發出抗議疼痛——不,讓他感到這麼痛的,並非發狂傾泄的吼叫,是她,是他沒能保護好的她。

為何放她獨留于此?

為何要過度自信三日歸期?

為何不早一些向父王說得更清楚明白?不要有一絲絲模稜兩可,讓父王知道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為何不告訴眾人,參娃是他決定共度一生的伴侶?她雖非龍骸城民,不屬于這片海,更甚至于連性別都沒有,即便如此,他仍想要她。

為何不曾將他的真實心意傳達給她?她那麼駑鈍,興許至今還沒察覺他對她的感情,只當他對她做的一切只因她是奇藥一株,親吻她,被視為貪汲她口中營養參汁;保護她,她狼心狗肺地控訴他是為了完成他父王下達的尋藥任務……

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喜愛她,一顆鋼鐵之心,受她軟化,不再只容下冰冷鋒利的刀刀劍劍、打打殺殺。雖是他領著她去見識人類城,實則是她教導他如何去享受各種微波卻唾手可得的快樂。往返人類城數百次的他,沒有哪回動過玩玩套竹圈的蠢念,騙騙小孩的把戲,壓根吸引不了他佇足,她竟可以為了套中一個廉價且無用的小銅鈴,開心到仿佛獲得天底下最貴重的寶物,炫耀笑容可愛無比,他是從她的笑顏中,跟著感覺到樂趣。

他透過她的眼,去看他未曾注意的景物,一株牆角綻放的小黃花,一碗甜膩膩的糖水,一塊女敕乎乎的炖肉,一串腌梅子,一床溫暖的枕衾,甚至是一朵形狀似犬的白雲,皆能換來她大驚小敝飛奔回來,吆喝「睚眥睚眥你快過來看,這個好好玩哦」的嚷嚷。

她的大驚小敝,雖總讓他忍不住賤嘴酸酸她沒見識,然而看在他眼底,有多麼欣羨的開懷大笑。

取悅她,受益最多的人,卻是他。

她一笑,日暖天晴的艷陽,也為之失溫,璀璨的星光,全落入她彎眯的眸里,發著亮,銀鈴笑聲飛揚,連綿不絕,她就用著這般甜美清脆的嗓音,交雜輕喊他的名,原來他繞口而冷硬的名字,亦能如此柔軟活潑,像一首曲兒婉轉好听。

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不長,卻是他有生以來發乎真心爽朗大筆,次數最多之時。

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她卻已——

睚眥發瘋似地嘯吼,頸際青筋迸暴,逆鱗挺豎如匕,龍骸城數處琉璃玉瓦應聲碎裂,塊塊剝落飛震出去。

無法控制的力量,過度釋放,因為太疼太疼,從呼吸、從血管、從筋脈、從每寸肌肉叫囂著強大痛楚想宣泄,來不及離口的愛意,如今無話可說、無人可訴,想說的千方百計變成了千針萬刃,剮過咽喉,太多話都太遲了,本該是呢喃輕訴的溫柔愛語,只剩一聲更勝一聲沉重的悶雷巨吼。

「喂!你——你快停下來!你會把城給搞崩的!」龍主此時也不得不自省玩笑開太大,他付出了激怒兒子的慘痛代價,寢室中的擺飾首當其沖,天帝御賜的古瓷花瓶「砰」地裂為粉末,被海水沖去,仙母娘娘特請織仙為他繡制的水絲畫屏,受睚眥迸發的殺氣給劃破長長一道痕,圖中翻江倒浪的威武巨龍——也就是依他法相所繡的超細膩美圖——攔腰斬成兩截,真是好不舒服的大凶兆呀呀呀!

「兒、兒子!你先冷靜下來——睚眥!誆你的!案王誆你的!是我伙同魟醫想考驗考驗你對那株參的重視程度——」龍主準備全盤說出自己的詭計,誰知道睚眥狂吼之後會不會做出啥逆天弒夫的萬惡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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