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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娃 第27頁

作者︰決明

「那要說好久耶……」

「絕對不會比把你熬成一鍋參湯所需耗費的時間還要久。」

「好嘛好嘛我說就是了……」與其在鍋里哀哀叫痛,不如把叫痛的時間拿來說故事,她又不是笨蛋,相比之下也知道該挑哪一種才識相。「該從哪里說起呢?嗯,就從我被一首刺耳順口溜給釣中開始好了。那一天,睚眥去到天山,沿途這麼哼唱——人參煮雞湯,又油又香醇,一口暖呼呼,兩口強體魄……」

***

參娃端著湯,碗內汁液包裹在一顆顆澄透軟彈的薄泡珠子中,看似晶瑩渾圓的新奇甜品,實際上薄泡里是溫熱補藥。身處海中,液體會相融,必須用些方法來隔開湯湯水水,才能完整飲下每一滴湯藥。

在魚婢鮭兒帶領下,她被送進龍骸城至高之樓,龍主寢宮。

「沒看過比我這株靈參更愛听故事的物種……」參娃滴咕碎語,臉上盡是甜笑而無不耐。

昨天與龍主說了整個晚上的故事,他還沒听夠,她也同樣呀,她將她和睚眥相遇以來的故事說給龍主听,他回以睚眥從兒時到大的種種糗事當補充……小睚眥多調皮搗蛋,龍子們只要成群結隊干壞事,十件有九件由他帶頭。鬧天池、盜仙酒、吃仙桃、整哭天女……惡形惡狀罄竹難書。

她興致高昂地听著,仿佛認識了更多面的睚眥,欲罷不能地纏著龍主要問出所有攸關睚眥的趣事,偏偏他老人家假咳好幾聲,埋怨著累,要她明兒個一大早——就是此時此刻——去廚房端碗補湯來伺候他,他若感覺身體爽朗些、恢復精神的話,興許有氣力繼續數落孽子給她听。

為了听後續發展,她當然照辦,反正瞧久了,龍主的模樣也沒多嚇人,只有聲量大一聲,倒不真的凶惡。

第7章(2)

「喝湯藥。」參娃坐在大龍床邊的小石凳,攪動碗里薄泡珠子,意思意思呼幾口氣吹涼它——多此一舉,在海底城有睚眥的術法裹身,將她捍衛于一片淡淡銀光之內,她不至于溺斃海中,也能順暢呼吸,但畢竟身處海間,吁出來的氣,全變成水中泡沫,哪還能用來吹涼湯湯水水?

龍主一臉很期待,正襟危坐,張大嘴,等候她手執玉枝調羹,把薄泡湯珠送入口中。

第一口,嘴一閉上,薄泡瞬間在嘴里爆破,里頭溫熱湯水彌漫,藥膳香味四溢,龍主止不住唇角笑意,閉上龍眸,狀似享受。

「再來,嘴張開。」參娃很配合地發出「呀——」的聲音,又喂龍主第二口。

這這這……這難道就是有女兒親待湯藥的感覺嗎?!龍主覺得眼眶好熱好燙,鼻腔好酸好軟……

老友炫耀調侃的字句和嘴臉,言猶在耳、歷歷在目——

「我家寶貝女兒多貼心,喂我吃湯喝藥時輕聲細語,動作溫柔細心,可憐哦……你只有九只粗魯叛逆的兒子,大概不會懂我這種心情。」

「女兒和兒子總還是不同,誰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嫁了,順帶拐別人家兒子來當半子,想想我算賺到,你家九只一旦成親就剩四只半在你身邊哦呵呵呵呵呵……」

句句听得他咬牙切齒。對啦,他是沒嘗過女兒喂藥湯的天倫之樂,只有兒子們很不孝的丟來湯藥一碗,涼涼地叫他快喝,喝完別忘了把碗洗起來這類的忤逆經歷,從來都不知道被柔柔地喂飲著藥,配上甜甜一兩聲「來,喝慢點」的銀鈴叮嚀,竟是這麼……爽快。

連苦都變得甘美順喉,好想大喊再來一碗哦……

「你昨天沒說完睚眥和他弟弟們打架弄翻雨水盆的事兒。」參娃喂掉大半碗,見龍主氣色不糟,還傻乎乎直笑,想見心情不錯,便又聊開了。

「哦那事呀……睚眥一打起架來,不懂得拿捏輕重,只顧自己淋灕痛快玩樂,龍骸城里的雨水盆攸關人界一年雨量多少,多一滴便多下十日,少一滴則相反,打翻盆子,你說會有什麼下場?」

「……水患?」

「何止水患罷了?是海嘯,鋪天蓋地,整座海都快翻過去了。」

「太、太嚴重了!」

「是呀,那一回我起碼嚇掉龍壽一千年,幸好月讀天尊相助,災情及時控制住,吞噬臨海幾座小村,沉入海中的人類由我幾個兒子負責一個個救上去,萬一再加上誤殺人類這項重罪,睚眥早就沒站在你我面前,綁在凌雲峰的飛來石上曬成龍干都算便宜他了!」

「太壞了!怎麼可以犯這種錯呢?陸地上除了人以外還有很多花草樹木,在海浪席卷下哪有生機?!真是太頑皮搗蛋!沒有罰他嗎?」

「怎會沒有?他那回也是付出不少代價來賠罪。」

「什麼代價什麼代價?」參娃追著問。

龍主睨她一眼,笑得意有所指。「這般關心我家睚眥呀?」

「是想知道壞孩子的懲處為啥。」

「明明就很關心。」還嘴硬?

「那哪叫關心。」好似坦誠了她很關心,就會被龍主哇哈哈給笑到死。

「哦?只是想知道那只渾崽子被打斷一截截龍骨,讓他無法逃跑,再拔去龍鱗,丟進冷冰冰的雪山凍池池底反省二十年,嘖嘖嘖,沒了鱗,一丁點的冷都抵擋不住,龍骨斷了,想學小蟲蠕行也不能,除非正好有魚游過嘴邊,否則只能餓著肚子,哪里也去不了——」

參娃重重提息,水亮眸子瞠得又圓雙大,漸褪血色的嘴兒忘了該合上。

「也罰太重了吧!你不是說月讀天尊有出手,他一出手當然不會有太嚴重的傷亡,雖、雖然險些鑄下大錯,是該罵罵他,叫他做一百件善事來補償過錯,但是斷他龍骨又拔他龍鱗實在太狠了!」

她不禁替睚眥抱屈,即便是好久好久前的事兒,早已沒有她能插手的余地,睚眥更是好端端離開了啥雪山凍地,站得挺直,被打斷的龍骨好似沒留下影響,龍鱗完整長回,能跑能跳去參加人類城的比武招親。可她離子里就是忍不住一直圍繞著自己編織出來的想像畫面,睚眥困在寒冰深潭,又冷又餓又孤單……

她的心,發酸了起來。

「若沒有月讀天尊,他會害死多少條性命,你算得出來嗎?」

「……」她沉默,然後搖搖頭。

「那只渾崽子可是半聲都沒吭,替兄弟扛下所有責任,站出來獨攬凍池三十年的處罰。听完有沒有心揪揪?痛痛的?很舍不得呀?」

「……有一點點。」參娃不由得坦言,說完,又咬著唇,神情有些氣惱自己太不經大腦便將心思托出。

「呵呵,很好的答案吶,你為何一臉很苦惱的模樣?」龍主對她的好奇。

「……因為我覺得自己一頭熱呼呼,但睚眥好像沒這麼想。」好吧,她開始探索愛情的面貌,卻若瞎子模象,仿佛模到了一小塊,以為那樣便是愛,隱約又好似弄錯了,小手滑上一些些,愛又變得很不同,如果拿武乘鳳當範本來比擬,她和睚眥又不似武乘鳳及楚燦,相識許久,深知彼此心意……

「我家那只渾崽子?」睚眥都敢當著從兄弟和爹親面前直嗆不許任何人動她,她不是即將要下鍋的藥材,試問︰不吃參,卻帶株參回海底是純屬樂趣嗎?睚眥已經表達得夠明顯了,這株小參是眼盲耳瞎,把睚眥的英勇求愛當成屁,看不到听不到嗎?

他這個做爹的人,可是很感動吶,他老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他的二媳婦,應該是一把刀或一柄劍,再不然或許便是電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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