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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嬋娟 第9頁

作者︰煓梓

所謂的擲壺,說穿了很簡單,就是用他手上持的小木棒,隔著一段距離將之投進一個約莫一個碗大小的鐵壺里。投中的人不必喝酒,投不中的人就得喝上一杯做為懲罰,既簡單又好玩,在尋芳客間大為流行。

「怎麼樣,你到底會不會玩?」仲裕之故意找她麻煩。誰要她上回打賭贏了,教他不得不再想其他扳倒她的辦法。

「請讓我走,仲公子,甄捕頭還在等我,沒空同你瞎耗。」藺嬋娟根本懶得理會他無聊的舉動,干脆抬出甄相思的名號,企圖嚇跑他。

「甄相思也來了?」她這步棋不但沒嚇跑仲裕之,反而引起他空前的興趣,口哨吹個不停。

「那也就是說,這回死的應該是個大人物,否則她不會出現。」仲裕之斷言。

甄相思屢屢建功,地位崇高,是全金陵最有名的捕頭。平時的小案件她不管,能讓她出手的一定是大案件,再不就是麻煩事,因此仲裕之判斷這次死的人非同小可,極可能是留都中的某位高官。

很不幸地,他猜對了。今天這位死者正是督察院的左都御使,而且是來自順天府的高官,比應天府。即金陵的位階更高,也更難處理。

「你打算怎麼玩這游戲?」藺嬋娟面無表情的認栽。十分明白他是因為心有不甘,才會想出這個整治她的方法,目的是想報仇。

「很簡單,照規矩玩。」他先將鐵壺拿到一個適當位置擺好,而後解釋道。「你有三次投擲機會,每投中一次,我就喝一杯酒,反之亦然。」

換句話說,她要沒投中,就等著被灌酒,而她相信他一定十分樂意親手執行這氣人的是,她無意問泄漏了天大的消息,害她不得不答應他的條件,好封他的嘴。

「把木棒拿來。」她伸長手,跟仲裕之要投擲用的小木棒,藺嬋娟決定賭了。誰叫她這麼倒楣,找人找到他房門口來,現在只好想辦法解決。

她不噦唆,仲裕之也很干脆的將木棒交給她,看她怎麼解決這道難題。

藺嬋娟就定位,縴縴玉手拿起木棒,對準遠處的鐵壺,就要射出她的第一投……

不要投中,千萬不要投中啊!

眾妖姬們將紅帕攢在胸口,閉起眼楮拚命祈禱,就怕藺嬋娟瞎貓踫到死耗子,真的給她投中,損失一名好客人。

不要投中,最好不要投中。

同樣地,仲裕之也在為自己祈禱,也怕萬一藺嬋娟真的瞎貓踫到死耗子,讓她投中,平白損失一次與她共度春宵的機會。

輕小的木棒,就在仲裕之和姑娘們各懷鬼胎的屏息凝神間,飛過他們眼前,像元宵節的煙火一般,朝鐵壺口下墜——

中了!

悲劇產生。

他們越是祈禱,老天就越不同情他們,硬是和他們作對……

「砰砰砰!」

連續三個聲響,打碎他們的美夢,將他們推往痴呆的深淵。

「三投三中。我贏了,失陪。」端著一張再平靜不過的臉,藺嬋娟淡聲宣布這個噩耗。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三投三中?就算是時常飲酒作樂的老手,也沒有她的身手啊!

「等、等一等!」眼看著對手即將凱旋踏出房門,仲裕之連忙叫住對手,不可思議的看著藺嬋娟。

「你、你怎會……」他猛吞口水。「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厲害是嗎?」

他白痴似的點頭。

「很簡單,我告訴你。」她面無表情的睥睨他一眼。「打從我認識相思起,每年都要陪她喝酒。每次喝酒,一定玩這個游戲,這就是答案。」

說完,她按照往例,丟下他就跑,不管他怎麼傻眼。

打從我認識相思起,每年都要陪她喝酒。每次喝酒,一定玩這個游戲……

他是白痴,他是笨蛋。眾所皆知,甄相思是有名的大酒鬼,藺嬋娟是她的結拜姊妹,怎麼可能差到哪里去?

「仲公子,你真的不再來了嗎?咱們會很傷心的。」

「是啊,仲公子,你千萬不要不來,嗚……」

不只是他自責,其他姑娘們也鬼哭神號,擔心他真的不再光顧。

他一手摟過一個香肩,左右輪流埋在她們的玉頸上,趁著能玩的時候盡量玩個夠本。

人生得意須盡歡,他發出無盡的悲鳴。過了今天以後,他就得和這個地方說再見……

怎能不叫人心傷?

★★★

經過了明月樓那番折騰,藺嬋娟覺得自己仿佛老了一歲,立志非得好好休息不可。

因此,她放自己一天假,將所有需要外出辦理的事都交由底下人傲,自己則留在店面打理進出貨事宜,整理存放在店里面的冥紙。另外還得檢查用來制作條的麻布是否夠用,不夠的話要趕緊叫貨,免得臨時找不到東西可用,壞了店的聲譽。

想經營好一家老字號杠房,其實比想像中困難。除了要與供貨的店家保持良好關系以外,還得時時刻刻留心突發狀況。若是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不但得拔腿就跑,還必須確定配合的店家或是師傅也能應付這種臨時狀況,否則同樣也是破壞聲譽。

維持家族既有的傳統與榮譽,是藺嬋娟生來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為此她耗費了幾乎前半生的青春,在這項事業上,只希望能夠守住先人的成就,不使祖上蒙羞。

專心整理疊得有半個人高的冥金,藺嬋娟仔細清點這些明兒個要用到的庫銀,因而忽略了朝她走近的人影。

「咳咳。」來人咳了兩聲,提醒藺嬋娟他的存在。她抬起頭,本想打聲招呼,卻在看清來人之後,打消了念頭。

是仲裕之。

「大部分的掌櫃在瞧見客人的時候,都會問聲好的。」見藺嬋娟毫無反應,仲裕之干脆自己先出聲抱怨。

「抱歉,我這兒不是客棧。」藺嬋娟仍舊一邊做她的事,一邊說道。「而且一般人都不喜歡我問候他們,或他們的家人。」

「這倒是。」他莞爾,誰叫她經營觸霉頭的行業呢!

「你來做什麼?」藺嬋娟冷淡的問仲裕之。「該不會又是哪個親戚不幸仙逝了吧?」

聞言仲裕之吹了一個又長又響的口哨,笑著說。

「瞧瞧你的口氣,好像我不能來似的,真不友善。」他眨眨眼。「不,這回我不辦喪事,我是特地來看你的。」

「看我?」她停下手邊的工作,隨意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做她的事。「我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明月樓那些姑娘們漂亮。」

「你太看輕自己了,嬋娟。」仲裕之不以為然的搖搖手指。「你只是個性怪異了點兒,但是從來沒有人敢否認你的美貌,切勿妄自菲薄。」

「謝謝你的批評,但若要論起‘怪異’兩個字,你好像沒有比我好多少,而且我們似乎沒有熟到可以互叫名字的地步。」藺嬋娟冷冷的提醒他,別淨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最好也檢討一下自己的行為。

「這就是我來的目的。」仲裕之露齒一笑,發現他們真有默契。「我也察覺到這一點,所以決心做一番改進,拉近你我的距離。」這句話成功地使藺嬋娟的工作完全停頓下來,改為不可思議的注視。

「你可否再說一次,我沒听清楚。」藺嬋娟不確定自個兒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

「再說一萬次也可以。」他笑得十分開心。「我認為咱們應該可以再熟一點,做個朋友。」

朋友,她听清楚了,卻絲毫不感興趣。

「我不覺得我們有當朋友的必要。」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他,卻惹來更黏人的微笑。

「當然有必要。」他無賴的說。「你把我的朋友都趕跑了,理所當然要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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