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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臣 第22頁

作者︰單煒晴

這里失去的每一條生命,每一張他們曾經熟識的臉孔,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每天都在為生命而戰斗,刀鋒沒入人肉的鈍重感,越來越少的笑容,當他每擊退一次敵軍,就會忍不住站在遍地的尸體中,仰望天空。

他不想去看,害怕一低頭會不小心看見那些從小到大的「家人」。

因為無法將這些告訴她,雍震日選擇不回信,但是她的每一封信他都小心保存著。

「將軍,您又在思念家鄉的妻子了嗎?」藍桂來到他身後,發現他手上拿著信紙,故意取笑他。

只不過他的聲音不像以前那般輕佻浮躁,女圭女圭臉上的表情有著屬于成熟男人的剛毅。

「突厥使者送來的信是怎麼寫的?」收回遠眺敵營的凜銳目光,雍震日問。

「夏軍師正在看。」

話才說完,軍師夏磊實從營帳里走了出來。

「降書?」雍震日挑起一道眉,率先發言。

「是的。」夏磊實將突厥使者帶來的信交到他手中,「是一封熱情奔放的降書,里頭滿載的熱烈情緒實在令人懷疑對方不善于使用咱們的語言和文字。」

「又或者是請人代寫的。」藍桂訕笑道。

迅速掃了信中內容一眼,雍震日露出沉思的神情,「延誠兄有何見解?」

「依我看,這應該是假降書。」夏磊實坦白回道。

「近來他們確實很平靜。」藍桂望向敵營,「雖然我認為越乖的孩子城府越深,但這次他們將近兩個月沒動靜,也許是真的想投降。」

「這句話由你說來特別有說服感是為什麼?」雍震日喃喃自問。

「副將言之有理,這一個多月來確實是他們最安靜的時期,但他們也沒撤兵的打算。」夏磊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一定是跟我們一樣,大家都在等對方先撤兵,結果他們等不下去了,才會送降書來,我猜應該是這樣。」藍桂接著問向沒有發表意見的雍震日,「你怎麼說?」

「小別,你到戰場來多久了?」雍震日沒來由地問。

「嗯……快兩年了吧。」在戰場上數日子實在不怎麼令人快樂,于是他向來避免記住餅了多久。

「對方可是打了好幾年的時間,你認為他們有可能現在撤軍嗎?」

藍桂被他問住了。

「不要有我們打贏了幾場仗就很厲害的想法,對方耗費了多年的心力和人力,不可能不圖半點利益就決定投降。記住,如果是比毅力的話,你剛才已經輸給對方了。」

雍震日說完後,大步離開,鎧甲冷硬的聲音和他挺直的背影互相輝映。

「看這情況,今年又要在這里過年了。」藍桂搖搖頭。

夏磊實則按著衣袖里另一封沒來得及交給雍震日的信,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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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恨死那個愛吃她豆腐的家伙!

皇上的寵臣又如何?就可以隨便欺負良家婦女嗎?他當後宮是他開的妓院啊?

馮京蓮氣呼呼地走在回太平公主寢宮的路上,途中撞了幾個別房的宮女,在氣得半死的時候,還得停下來向對方鞠躬哈腰賠不是,簡直窩囊極了!但她早已答應師父、養父還有仲孫襲不惹是生非,只好吞下滿月復怨氣,端著笑臉迎人了。

步入公主寢宮之前,她緩下重重的步伐,恢復儀態和溫和的神情,走到門外,正打算要進去時,听見里頭傳來說話聲,于是決定先在外頭等。

最近她伺候太平公主的機會變多了,幾乎日日在這兒當差,也了解到只要公主關起門和人談論事情的時候,她只要裝聾作啞待在外頭等就好了。

「……迎定遠將軍回來,是二張的主意。」

一個陌生的聲音提起了關鍵詞,馮京蓮立刻豎起耳朵。

「哼,惹惱了李武兩家,他們倒是急著找靠山了。」接著她听見太平公主這麼說。

「定遠將軍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可以說是如今最有能力的將軍,听說二張有意讓皇上拔擢他為宣威將軍。」陌生的聲音又開口。

「真讓他升為宣威將軍,恐怕改明兒個就成了驃騎大將軍了。」太平公主的語調訕然,「必須阻止這件事情才行。」

「皇上召定遠將軍回京的詔書已下,如今應該已經送至定遠將軍手中了。」

「他何時回京?」

「皇上的意思是在除日的前三天召見,應該已經上路了。」

「要是讓他回來的話,實在是挺礙眼的,不如就……」

太平公主說到一半突然壓低聲音,馮京蓮心急得貼著門板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不如就」如何?他們想要對雍震日不利嗎?怎麼辦?現在送信叫他別回來還來不來得及?

什麼也听不到的馮京蓮心慌意亂地想著。

她想到可以找一直與她保持聯絡的仲孫襲,他一定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來替她送封信給雍震日,就怕信送到他手上時,他們已經進京了。

從邊關到長安要多久時間?她從沒走過,也無法想像有多遠,只知道從她家鄉到長安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不!不管怎樣,先找仲孫襲回來再說,他一定會有辦法!

馮京蓮剛決定怎麼做,便靈敏地听見腳步聲,于是她躲到一邊的角落,看著那個沒見過,應該是某位臣子的男人走出來,暗自記下他的長相。

「京蓮,你在嗎?」太平公主的叫喚聲傳了出來。

一心急著想離開,馮京蓮還是壓下慌亂的心緒,一如往常地走進去——

「公主,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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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除日前三天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你要他別回來,那可是抗旨,是要殺頭的。」接到馮京蓮連三催的信,一直待在離京城不遠地方的仲孫襲很快就趕到長安來。

此刻,他們正在仲孫襲的僦舍中,馮京蓮一見到他,便一古腦的把事情全說出來,其中不斷夾雜著「一定要通知他」、「到京城來他一定會出事」的話。

但仲孫襲不得不把情況分析給她知道。

「要我帶消息給他不是件難事,但他們可能已經在路上,會比較難找。此外,我倒認為他們的目的應該是阻止年時進京,如此一來等同他抗旨,皇上自然會解決他,用不著他們動手。」

「不……事情不會像你說的那般簡單……」馮京蓮咬著指甲,焦躁不安的踱來踱去,「二張指的是張昌宗和張易之兩兄弟,他們是皇上的面首,也是皇上最寵愛的臣子……他們利令智昏,大有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勢頭……他們真的有能力保住歲時的,所以只要別讓他回來就好……」

她吃過張易之的虧,很清楚那個敢公然吃她豆腐的人後台有多強,所以她只敢暗自生悶氣,私下躲避他,除此之外也拿他沒轍;至于太平公主那邊,听不見的地方是最令她擔心在意的。

服侍這位公主的時間不長,可她非常認真留心她的一舉一動和捉模她的心思,她敢斷言在必要的時候,公主絕對不會是等別人來動手的人,尤其是知道二張能保雍震日的前提下。

仲孫襲觀察她慌亂又力持鎮定的模樣,猜想她在宮中一定見識了不少丑陋的斗爭,才會如此害怕。

「你怎麼能肯定太平公主一定會與二張作對到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張還是由太平公主引薦給皇上的,她沒道理與二張對抗。」

「這是宮里的姊姊們听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說到這些事,馮京蓮的表情冷靜許多,「八月的時候,二張將私自議論他們的邵王李重潤和永泰郡主,以及其夫魏王武延基下獄逼死。武氏和李氏在政事上不和不是秘密,但這件事促成了他們兩方聯合起來反對二張,因為他們逼死了李武兩邊的嫡系繼承人,總之太平公主和二張之間有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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