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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一笑 第7頁

作者︰機器貓

周大廣連連搖頭道︰「這是何必?是何必?」

陸嫣然又斟上三碗,道︰「春蕊,今兒姐姐事情做得太絕,讓你受了委屈,是姐姐不對,我自罰三杯,給你賠罪。」

春蕊驚呼︰「嫣然姐。」

她呼聲未完,陸嫣然三碗已經干了,又回頭柔和地笑道︰「周大爺,春蕊因為您流了那麼多的眼淚,您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呢?」

周大廣咧嘴,暗道︰就知道她沒這麼容易放過我。

他慢吞吞又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道︰「這就當給春蕊姑娘賠眼淚的。」

陸嫣然伸手一椎,道︰「周大爺可記得倚笑樓門口那副對子?」

「記得記得,陸姑娘的墨寶,怎麼會不記得?」

「說說看。」

周大廣搖頭晃腦地道︰「醉倚雕欄憑湖望,此身還靠賣笑生。」

「不錯。」陸嫣然喃喃念道,「醉倚雕欄憑湖望,此身還靠賣笑生。」一邊念,一邊又斟滿了三碗酒,「我門前貼得明白,倚笑樓的姑娘,賣笑不賣眼淚。周大爺賞臉,就喝了這三杯,當給春蕊賠眼淚了。」

「這——」周大廣的臉青了。花錢是一回事,當眾給個青樓女子賠禮又是一回事,他今天這酒若是喝了,來日還怎麼在花叢里混啊。

「呵呵」,陸嫣然眯著醉眼笑道,「周大爺不喝,我也不能逼著您喝,您這就回吧,別讓夫人在家里獨守空房,等得心焦。下次您再來,我還讓春蕊陪您。」她突然大聲道︰「巧巧,你給我記住了,下次周大爺來,無論春蕊姑娘多忙,都要給我挪出空來陪,要是敢隨便找別的姑娘替了,我就剝了你的皮。」

巧巧也大聲道︰「是,記住了。」

陸嫣然端起酒碗,向春蕊一舉,「這三杯,我替周大爺喝了。記著姐姐今天的話,無論什麼時候,在客人面前,只能笑,不能哭,明白麼?」

春蕊抹干了咳出的眼淚,用力點頭道︰「明白了。」隨即拿起一碗,豪爽地道︰「我陪姐姐干了。」

巧巧和兩個送酒的丫頭都悄悄地轉身拭淚。周大廣早已灰溜溜地溜了,從今而後,他哪還有臉來倚笑樓呢?

陸嫣然用袖子抹干嘴角的酒漬,挺直了腰身道︰「把桌子撤了,都給我招呼客人去。」

「是。」

南宮葉回到雅間,見追風已經就座了,額頭鬢邊尤有汗珠。追風附在燕昊玥耳邊道︰「好狠、好絕的女人!」聲音不大,但足以令在座的幾個人听到。

南宮葉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一口喝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口中不是酒味,卻是苦味。到現在,他才明白陸嫣然在蓮叢中唱的那首歌包含了多少辛酸、痛苦和無奈。

追風又附在逐雨耳邊道︰「剛剛真應該讓你去。」

逐雨疑道︰「怎麼了?」

追風咧嘴道︰「一場活生生的秀,你沒看我這一身汗還沒消麼!」腳步聲響,陸嫣然推門進來。他匆匆道︰「晚點兒再跟你細說。」

陸嫣然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道︰「讓各位久等了。嫣然準備了上好的狀元紅,今天陪各位喝個痛快。」

南宮葉望著她的笑容,覺得分外刺眼,想起她說的話——在客人面前,只能笑,不能哭。心中越發苦澀,只能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第三章

南宮葉醉了,他這一生還沒有嘗過酒醉的滋味。不忍看陸嫣然的笑容,他就只能喝酒,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一壇接一壇,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喝的是狀元紅、女兒紅還是別的什麼紅,反正只要有人給他斟,他就喝。梅戰沒有攔他,燕昊玥沒有攔他,陸嫣然更不可能攔他。他心里清楚,燕昊玥是故意讓他醉的,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對陸嫣然有情,所以燕昊玥連他都一並防著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醉了的時候腦筋也可以這麼清楚。他知道是追風和梅戰將他扶進客房的,也知道半夜梅戰起身時試探地叫了他,但是他就是不能動,不知道是酒精麻痹了他,還是他自己麻痹了自己。

清晨的倚笑樓總是特別安靜,清晨的倚笑樓也顯得特別滄桑。雕漆玉柱上的斑駁痕跡在晨光中看得尤其分明,牆角屋檐上的燈籠了無生氣地晃蕩著,廳堂廊道花叢中隨時都能踢到散落的酒杯和酒壇。

南宮葉起身時,梅戰似乎還沒有醒。他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長廊上,看著滿跟繁華過後的淒涼,身上竟覺得陣陣發冷。後院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他尋聲過去,透過鏤空的牆體,看到陸嫣然坐在天井涼亭內的石凳上,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跪在涼亭外的台階下。

陸嫣然寒著俏臉,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是你自己承認呢,還是我一條一條地給你指出來?」

女孩顫抖地道︰「陸姑娘,我、我、我沒、沒……」不知是害怕還是心虛,她下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好。」陸嫣然氣得發抖,「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我問你,周大爺昨天來時,是不是你招呼的?」

女孩垂著頭道︰「是。」

「那玉佩是不是你撿到的?」

「是。」

「哪里撿的?」

「茅、茅房外面。」

「幾時撿到的?」

「周、周大爺進、進春蕊姐的屋子之後。」

「撿到了之後為什麼不還回去?」

「不、不知道是誰的。」

「為什麼不交給巧巧?」

「客人多、多,忙得忘了。」

「那麼周大爺在春蕊房里鬧的時候,你為什麼還不交出來?」

「我、我在前庭,不、不知道後面,發、發生了什麼事。」

陸嫣然霍然起身,三兩步跨下台階,喝道︰「給我抬頭。」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頭來,她揚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完之後,踉蹌一步,扶住涼亭的欄桿,恨恨道︰「說謊!昨天晚上明明有丫頭看到你躲在長廊的柱子後頭看熱鬧,你說你在前庭忙,嗯?周大爺那塊玉佩上刻著個明晃晃的‘周’字,我只瞄了一眼就注意到了,你說你不知道是誰的,嗯?周大爺進春蕊屋子足有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之內你至少遇到過巧巧兩次,你說客人多,忙得忘了,嗯?春嬌說了那玉是周家祖傳的,周大爺寶貝得緊,能隨隨便便掉了麼?你說你在茅房外面撿的,嗯?听到我讓巧巧去查招呼的丫頭,你就慌了,急急忙忙交出來,以為這樣就能蒙混我了,是不是?」

「陸姑娘。」女孩哭了,砰砰磕頭,「小草錯了,小草知錯了,我給您磕頭,您饒了小草吧。我實在是不得已啊,前天繼父來要錢,說如果再不給他錢,他就要把我妹妹賣掉。陸姑娘,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可憐可憐我妹妹吧,她才只有八歲呀,她什麼都不懂啊!」

陸嫣然閉了閉眼,無力地道︰「你起來。」

「不,」小草還是一直磕頭,「我給您磕頭,您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

她厲聲道︰「我叫你起來。」

「哦。」小草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陸嫣然站穩了,突然揮手又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小草摔倒在地。

南宮葉沖過來驚呼︰「陸姑娘,你……」他看到她臉色蒼白,仿佛隨時會暈倒,指責的話吞回去,先過去扶她。

她推開他,冷淡地道︰「這里沒你的事。」

她走到小草面前,沉痛地道︰「知道我為什麼打你麼?因為你說謊,事到如今你還說謊。為了個男人,為了個地痞無賴,你居然連八歲的妹妹都搬出來說謊。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跟那個男人勾搭了有半年了吧?他幾句甜言蜜語就把你迷得團團轉了,是不是?他說什麼你都信了,他要你做什麼你都做了,是不是?你才多大,十四歲,十四歲就懂得為男人說謊騙人了?你忘了你娘跟你繼父受的苦,你忘了你是怎麼到這里來的了,是不是?我沒話說了,我對你已經沒話說了,就是一個字——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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