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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戀(上) 第20頁

作者︰黑潔明

追不上那滑溜的小學徒,阿萊火大的喝斥著,「你還敢跑?跑什麼!傍我站住!」

聞言,小學徒不敢再跑,只能縮在角落,被氣壞的師傅又打又踹。

他又痛又怕又驚,抱著頭,正等待師傅另一記落下來的拳頭,卻見巴狼大師傅一把抓住了師傅的手腕。

「夠了!」

揮出的拳頭被人抓住,阿萊氣得就要破口大罵,可一見擋住他的人是巴狼,到嘴的咒罵就收斂了一點,只怒問著他︰「你什麼意思?」

「里可只是忘了預熱而已,陶範破了,重做就好了。他從早到晚忙了快七個時辰,忘了也不是故意的,用不著動手動腳的。」

「重做?重做一個矛頭的陶範要浪費多少時間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巴狼眯起眼,深吸口氣道︰「我畢竟還是這里的大師傅。」

阿萊不爽的瞪著他,「你是大師傅沒錯,但這兔崽子是我徒弟,我他娘的高興怎麼教就怎麼教。」

巴狼沒有發怒,但握著他手腕的那只手,卻加深了力道,阿萊悶哼一聲,嚇得臉色發白。

巴狼冷冷的看著他,「再說一次,我不想在這座工坊里,再看見有誰再對誰動手動腳的,你听懂了嗎?」

阿萊幾乎可以听到自己的骨頭和肌肉扭曲的聲音。

他知道,只要巴狼想,就能輕易扭斷他的骨頭。

「听懂了嗎?」

阿萊臉色死白,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巴狼聞言,這才松開了手,叫喚徒弟,「阿霽,把我矛頭的陶範拿來。」

阿霽听了,立刻跑去拿來大師傅的陶範。

巴狼把自己剛燒好的矛頭陶範,交給心懷不滿的阿萊,「這給你,當作是里可弄壞的,可以替你省一點時間。」

巴狼的工藝是眾所周知的,阿萊一愣,雖然還是不爽,卻仍是收了下來,回頭叫喚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沒用小徒弟。

「哭什麼,沒用的東西,還不快謝謝大師傅。」

「謝謝……謝謝大師傅……」里可低著頭,猛和巴狼大師傅道謝,這才乖乖跟著師傅回到工作崗位上。

巴狼微一頷首,未免惹得阿萊的不滿,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轉頭回去做自己的事。

屋外,雷電交加,風雨變得更大了。

他看著,有些憂心,卻又不得不留下來。

坊里的人要夜宿開工,身為大師傅,他也只能跟著留下,壓著場面,以免更多沖突再起;再說,他手邊也還有工作沒完,越快能鑄造出最好、最新的刀劍,他就越快能回到從前規律平安的生活。

應該不會有事的。他握緊了拳頭,想著。

阿霽也說,她回去好一陣子了,現在應該到家了。

瞧著坊里火氣騰騰的一群,他深吸口氣,拉回看著窗外風雨的視線,把注意力轉回熱到發燙的坩堝里。

前幾回他試做出來的劍,雖然夠硬夠鋒利,但仍然太容易斷裂,若是調整礦石的分量,將銅錠減少,又會太軟不夠鋒利。

前者因硬度較高,雖能拿來制出短而鋒利的上好箭鏃,箭頭以新銅,箭身以竹木當桿,殺傷力高,又輕,比早先的竹箭要好多了。

但是,長度過臂的劍就不行了,劍身一長,硬銅就易斷。

他一定得找出更好的方法和成分來重鑄才行!

堡坊外,狂風颯颯吹著,夾雜著傾盆暴雨。

堡坊內,十數座爐火卻無視風雨,在工匠們的努力下燒得更加旺盛,黑色的煤炭因高溫裂焰燒得發白泛紅,風箱打進更多的空氣,讓溫度更加向上提升。

雖然外頭的狂風暴雨,仍讓他覺得隱隱不安,但巴狼拿起坩堝後,很快就將那忐忑的心悸留在腦後。

他專心的澆灌著熱燙燙的銅液,把心思全都拿來計算更好的鑄劍配方。

火,在燒。

燃燒的火焰,猙獰且瑰麗的舞動著,因人們的,日以繼夜的熊熊燃燒著。

沒有人在意外頭的大雨,也沒有人在意今夜有沒有辦法回家去。

天,因為下雨,變得比以往還要黑。

很黑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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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來。

她失去了月復中的孩子。

黑暗慢慢退開了,阿絲藍還沒睜開眼,就知道自己失去了那個孩子。

地板,冰冷異常。

她覺得自己像是浸在水中,但那是血,她曉得。

她不斷的祈禱再祈禱著,卻還是失去了那孩子。

大雨,還在下著。

在屋外,淅瀝淅瀝的下著。

淚水無聲滑落臉頰,她閉上眼,很想跟著那孩子一起離開,那樣一來,或許她的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如果她一直蜷躺在這里,老天爺這一次,或許會回應她的祈禱,成全她的願望。

但那樣一來,巴狼該怎麼辦?

她無法想象他回來時,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這不是他的錯,是她的。

是她沒有好好注意身體,是她疏忽了那孩子的存在……

若是她在這時走了,或許就一了百了,但他呢?他該怎麼辦?別人會怎麼說他?他又該如何在這樣混亂的世道中,繼續孤單一個人走下去?

我愛你……

他溫柔的說。

我需要……

他悲憤的說。

他的表情浮現腦海,教她心頭再次抽痛。

她必須振作起來,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他振作起來,她握住了頸間的銅鈴,哽咽著。

它們輕輕響著,像在復誦他溫柔的愛語。

黑暗中,他的溫柔、他的笑語,他的愛戀……他的孤單、他的憂憤,他的抑郁……關于他的一切,皆一一浮現眼前。

她無法棄他而去。

她必須振作起來。

她哭著睜開了眼,強迫自己爬了起來。

她已經沒有再繼續流血了,但四肢卻十分冰冷而沉重。

阿絲藍拖著疲憊不堪、虛弱濕冷的身子,來到廚房,她哭著燒水,哭著清洗疼痛不堪的身體,哭著提著水,把屋里的血水洗去,把那尚未成形的孩子抹去。

「對不起……對不起……」

那一夜,他沒有回來。

她跪在那里擦著地,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慶幸,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失去了孩子,她知道他會為此責怪自己,他要背負的已經太多了,不需要再背負她的。

所以,她只能擦著地,哭著不斷和那無緣的孩子道歉,不斷的說著對不起……

她拖著沉重疼痛的身子,把一切能洗的都洗得干干淨淨,卻洗不掉她心中的悲傷和痛苦。

她臉上的淚,干了又濕,濕了又干。

天亮時,她把一切都收拾干淨。

她疲倦的看著手上染血的布巾,轉身回到廚房拿了火石,在後院生了火,把剛剛換下的血衣和這塊布巾,全都放到一只干淨的陶甕里,點起火,親眼看著它們,燃燒殆盡。

她念唱著禱詞,淚流滿面地看著裊裊的白煙升上了天。

在她仰天的剎那。

雨停了。

但,也只是寸許的光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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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又過去一個月。

漸漸的,他從偶爾在工坊里過夜,變成常態性的住在工坊里。

就算回家,也幾乎是在匆匆洗過澡後,倒頭就睡死過去,常常十天半個月,他都沒和她說上幾句話,就算說了,也和鑄造刀劍月兌不了關系。

巴狼與她之間,在不覺間已經完全失去了交談的興致與閑情。

不知從何時起,他和她,變得幾乎如陌生人一樣疏離。

她還是會去送飯,只是因為他住在工坊,所以她從一天一餐,變成一天三餐。

常常她再送下一餐過去時,竹籃里的菜都涼了,他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看著冷掉沒吃幾口的飯菜,她努力在內心深處,不斷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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