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她們現代作風,沒讓對方送。男方的朋友露出有點憨的笑,似乎想對她說什麼,欲言又止,搔搔頭,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似,什麼都沒說。
但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張明美心里有事,只覺得沉,注意力根本不集中。徐小倩跟男一號熱絡地作別後,領著張明美往另一邊走時,有些得意說︰
「妳覺得怎麼樣?」
「啊?」張明美根本沒進入情況。
「那位劉先生啊。雖然有點古板,感覺沒什麼情趣,但人長得中規中炬的,又是個醫生,雖然是皮膚科的,但收入不錯,又在大醫院工作,條件相當不錯。」
看起來徐小倩對男方相當滿意。張明美連忙點頭,附和說︰「是啊,看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跟妳挺相配的。」
「我一下就看出來他喜歡什麼型的女孩。現在的男人哪,被女性主義壓得抬不起頭,越來越吃不消強勢的女人。尤其像他那種男人,有學識、有成就,可又有點古板,喜歡女孩子溫柔、含蓄,又有點活潑,但又不要太張揚。」
哇,要求得真嚴格。張明美暗暗咋舌。又要溫柔、又要含蓄、又要活潑,但又不能太張揚——難度也太高了吧?
「我一下子就抓得準準的。」徐小倩又露出得意的表情。
所以她才會一下子變了性,變得那麼含蓄端莊嘍?張明美很是佩服,但不好把心里想的說出來。
「可是,呃,這樣好嗎?會不會……嗯,有點不習慣?妳的個性一直比較活潑……」她小心措辭,委婉地說著。
「不忍耐一下,怎麼能抓到好對象!」徐小倩不以為然。「等認識一段時間,他自然會喜歡我活潑真實的一面,沒問題的。」對自己的吸引力非常有信心。
但……嗯,張明美心里覺得,明明不是那樣的性格,強要忍耐,恐怕很難太長久。可她還是不好多說什麼,一來她不覺得自己說話有份量,二來也不想掃了徐小倩的興。
走到大馬路邊,徐小倩揮手招計程車,一邊轉頭問她︰「妳怎麼回去?」她們不同方向。
「啊,我搭捷運回去。」再換一班公車。但張明美沒說下去。她看到徐小倩眼里一些不以為然的神氣。
大概在嫌她太節省。計程車一趟就到家,偏要轉來轉去,浪費時間精神和體力省那幾塊錢。
「對了,我看妳今天有點無精打采,怎麼了?」一直招下到空車,徐小倩索性回過身。
「那個,呃……」張明美吞吞吐吐,終究把被資遣的事說出來。「老板娘讓我做到這個月底。」
「那就跟我一樣嘍。」徐小倩一點都不驚訝。「我就知道會這樣。她給妳多少資遣費?」
張明美猶豫一下,才開口︰
「一個半月。」
「才一個半月!真會坑人!要是我,不要她多吐出一倍的錢來才怪!」言下之意,她該多爭取。
張明美不欲在這個話題上打轉,趕忙說︰「好像有輛空車過來了。」
徐小倩轉身招車,然後又回頭問︰「妳找到新工作了嗎?」
怎麼可能那麼快。張明美搖頭。
計程車停下來。徐小倩拉開後車門,臨上車前隨口說︰「我有個朋友的公司最近好像在找人,我幫妳問問吧。」
「啊?真的?謝謝!」張明美整個臉亮起來,滿溢出希望。
徐小倩隨便揮個手,便上車。張明美站在那里,目送計程車開遠,心頭的大石輕了一些,甚至覺得有些雀躍。
轉車的時候,在車站地下街經過一家服飾店,她探頭望了一下,有些畏縮。這個品牌是新成立的,但一下子就紅了,打出名號。雖然不像那些老牌的世界知名品牌那樣高高在上似,但常可在知名的時尚雜志看到這個品啤,對她來說,感覺有些遙遠,價格相當不便宜。
不過,這個店是他們最近成立的副牌,走較「平價」的路線,專門鎖定青少淑女族群。可說是「平價」,要她花一兩仟塊買一件衣服,她實在舍不得。所以,她探頭望一眼,便趕緊走過去。
回家前,經過一處露天小市場——其實,也不能算是市場,只是早晨黃昏時,有人會挑些蔬菜水果擺在路邊賣,甚至有些擺起小飾品或皮包衣服等小攤。好像也沒人管的樣子,就任由小販做買賣。她有時會在這里買些蔬菜水果,比較便宜。
這時小市場有小販擺了一攤衣服,嘴里吆喝著,幾個女人圍在攤子前挑挑揀揀。張明美走過去看看,挑中一件藍灰色裙子,質料不怎麼好,車工也粗糙,更不是什麼品牌,但才一百塊。
她很開心,打算留著,等下星期天回去看她媽媽時,再穿這件新裙子。
經過便利商店前,原想買個飯團,但想剛剛才花了一百塊買裙子,就忍著口。回到家後,把昨天剩下的冷飯,加上蔥跟蛋一起炒飯,解決一頓晚餐。
然後,她把藏在櫃子里的一萬塊拿出來,一張一張正面朝上擺在桌子上,支著下巴看著,呵呵傻笑。
這個月的薪水,她算是提早領了。想起工作的事,她心頭沉一下,但再想到徐小倩說要幫她問問新工作的事,心情又稍微輕松起來。
她打開皮包,把里頭的零錢倒出來。掉出來一張名片。她覺得奇怪。
「牙科診所?」覺得莫名其妙,怎麼會有這張名片。
歪頭想了一會,「啊」一聲叫出來。
好像是今天跟徐小倩踫面的那個男人帶去的朋友給的吧。她記得剛踫面時,他們互相介紹……
應該是吧。她無意義地搖搖頭,把名片隨手擱在一旁電視機上,就忘了。
她打開電視,一邊小心翼翼把錢收起來藏好。她的生活就是這樣了。沒有太大的喜悅或悲傷,孤單寧靜偶爾一點小小的樂趣,滿足她小小的心靈,便那樣夠她安心地睡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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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蕾貝卡把事情報告完後,提醒他說︰「跟林醫師約在今天下午兩點,別忘了。」
「林?」周英杰先微蹙眉,隨即「哦」一聲。「哦,知道了。」
他的牙醫師休一個月長假,介紹他到這家診所。他交給秘書聯絡,一下子沒能聯想在一起。
除了心理諮詢外,因為他覺得不需要,周英杰有著一些外國人必有習慣的習慣,比如固定運動健身、定期看牙醫。用的秘書也是著重經驗干練,而不是年輕貌美的花瓶型。他的秘書四十多歲了,不符合年輕貌美的花瓶資格,在外商企業中比較能生存,當初也不抱希望能得到這個工作,沒想到周英杰卻挑中她,一年多下來,主雇間工作得很愉快。
周英杰那一套,甚至習慣,幾乎是外國那個作風。他叫她名字,她也像以前在外商公司工作那樣,直接叫他名字或「老板」。她不泡咖啡,要喝什麼,周英杰會自己去張羅,對她客氣尊重,態度隨和,但不隨便浮濫。
他的消遣就是運動,不是健身中心,就是戶外哪個小山公園健行。有時臨時有事,蕾貝卡打他私人手機給他時,必須把他從幾十公里外的郊外山區找回來,這一切,回異于島內那種唱KTV、泡夜店酒吧、參加宴會等等商場娛樂文化。往往,收到的一些宴會邀請卡,他總是不出席,丟給秘書處理。
所以,對這個年輕老板,蕾貝卡印象很好,也很佩服。
「還有,黃氏集團的黃經理打了兩次電話。」
「大杰?他有什麼事?」
「他沒有說,只是說會再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