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浪女二十八 第3頁

作者︰林如是

後來又才知道,那個俊男只是來找四樓桃花的,根本不住在這里。

實在,她真是昏頭了。想也知道,有錢又英俊有魅力的男人怎麼會淪落到這種破地方?要找有錢的、英俊的、有條件的男人,這種破公寓絕對無望。會蹲在這種破公寓的,全都是些不合時宜的火星人。

絕對沒詆毀。這棟破公寓住的,都是一些怪胎--當然除了她之外。她大概是這棟破公寓里頭,唯一一個正常的地球人,其他的全是火星來的。

比如二樓的,第N度的下崗人員,藥罐子一具,幾乎整天足不出戶--至少她沒看見她出去過;樓上那棵妖桃,成天在開花,一天到晚神出鬼沒;至于五樓的那個霉女,第N度被拋棄,簡直是一枚白堊紀時代的活化石。

一開始真是不習慣。過去那麼多年,她住在離地十多層的地方。住在高處久了,會對距離產生一種錯覺,往遠望去,伏在眼目下低低矮矮的房子,看起來似乎很近,實則遙遙在遠方。而今這視覺效應完全相反,從破公寓的三樓望出去,看起來遙遙在遠方的,下了樓走不到幾十步路就攤在那里任人鑽。

愛情,大概也歸于這種錯覺效應;她與林見深,同樣的也或許類屬這種視覺的錯差效應。

這世界因為有男人,所以就有了女人;有了男人和女人,所以愛情就發生了。而愛情最迷人、也最腐蝕人的地方,在于充滿挫折感後,你仍然相信它的天長地久。

她以為這世界以她為中心在旋轉,但只要是人類都知道,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每個陳腔濫調的故事背後,都有一種自以為是的浪漫與悲壯。她的也不月兌這窠臼。

說穿了,她只是在殘酷的愛情競爭中,落敗的退化的標本。

失去藩主的浪人。

然後,那個藩主帶著他的新寵回來,在飯店熱鬧宴客、喝他們幕府將軍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接風酒的那一天,她尋常在廚房里,炒了一盤碎蛋,就著稀飯呼嚕吃著。海島這幾年真是熱,稀飯不冷不熱,她卻吃了一身汗,額頭、頸子、胸膛汗水冒的--

幾年走走晃晃下來,她的眼楮也出了一眶汗。

她跟他,算是某種青梅竹馬,但沒有比較佔優勢。年齡的差,在他追著女生或被女生追著,帶著女生滿街跑的時候,她還在看卡通、吃著棒棒糖,他一直以為她還停在尿床的階段。

他老以為她長不大,可大學一畢業,畢業典禮一結束,他X的,她就覺得她開始老了,像萎縮的日漸的腐朽,所有的意氣風發全死光。

她無法阻止她「日益老衰」的事實,所以她想她只要活到二十六歲,讓「生時麗如晴空,死時美若夕陽」--多淒美!她要她的人生永遠青春美麗而長生不老。

所以更讓他發笑。

一晃眼,不只二十六,然後二十七,再詩意的一回眸,二十八就襲來了。

然後,她第一次這麼慎重看待「平凡」兩個字,因為它恰是她這半生--如果不是一生的話--的寫照。

其實失戀跟感冒差不多,都被看不見的病毒侵犯,無藥醫,但也死不了人。吃得好一點、穿得暖一點、睡得飽一點、開水暍得多一點,然後出出汗,把濾過性病毒全排掉,慢慢就會好了。

可愛情這東西,像細胞,而且是癌細胞,殺不死、又會再生。盡避只是一小塊的殘余,也會不斷分裂,然後重聚結合成一個新腫塊。

所以,雖然所謂戀愛,不過是人類為潛在的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還是教人看不開。他這麼一回來,她體內那些被消滅殆盡的細胞殘余,又開始分裂再生,蠢蠢欲動起來。

好似某種神靈,重新走上神壇,要她仰頭頂禮膜拜。

信仰太虔誠的人,人們以為是中宗教的毒;會被神棍所騙,走火入魔的,都是些受教育低、沒什麼知識的人。事實相反,對宗教最虔誠、最深信不疑的、越容易受騙的,恰是那些書念得最多,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不為其它,就因為書念得太多了,懷疑太多,一旦信念生了根,反而深信不疑。

就像對愛情的信仰,愈虔誠的,愈是那些對情愛不以為然的,一次又一次,執迷不悟。

都是毒。

他離開時,她才十六歲,十多年後他回來時,她都已經二十八了。

像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到頭來守到薛平貴帶一個代戰公主回來篡她的位。更扯的是,薛平貴回來,她根本已認不出他,認不出自己苦苦守了十八年的夫君,還當他是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十八年,根本為守而守,守一個虛無縹緲。而她在那邊守活寡,他在那邊第二春;千守萬守、死守活守,到頭來,見面卻已對面不相識。

被了。

不再在寒流大冷天,穿一件短T恤,上頭印著一個大大的英文字Me在他跟前傻氣的晃來晃去,只為要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都兩千多少年了?她二十八,沒有固定的工作、沒有固定的情人--亙白一點,是連情人都沒有。留了一個國中女生頭,發線旁分,啟以為看起來年輕,抓住青春的尾巴,旁人看了--天曉得是怎麼樣!她也不想知道了。

第二章

一年一度,總有一個她討厭的日子。

「又來騙吃騙暍了。」踏進阿a的「冥王星」,阿a圍著圍裙,拿著鍋鏟,看見她,眉毛一吊,一點都沒有歡迎顧客的意思。暗光下,眼珠是淡綠的,像貓一樣。

「餓死了,大人施舍我一客炒飯吧,順便加點蛋。」範江夏涎著臉,討好地笑,簡直賴皮。

阿a開的小吃店,賣一些小吃跟炒飯、炒面,偏偏要裝有學問的,取什麼「冥王星」的,裝潢得跟咖啡店似的。結果來的都會時尚人喝不到咖啡,要吃小吃、炒飯的不會來。

「口袋有錢嗎?」阿a眉毛又一吊。

「兩個十塊銅板,還有一些零散的。」她又討好的笑,說得挺心虛。

「就這點?」阿a搖頭。「可以給妳加點蔥,炒醬油,蛋是沒有的。」

「就這樣?」她哀叫一聲,四處搜尋。「大蘇呢?」

大蘇是小吃店另外半個老板,在某個廣播電台主持深夜節目,談一些都會人的無病申吟或風花雪月。她從來不听那些,睡覺要緊。

有一陣她無聊去學調酒,在調酒補習班認識阿a,然後因為阿a再認識大蘇,他們是高中學長、學妹。

阿a說他沒有名字,人只要有個符號不就好了嗎?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們沒有人報告自己的祖宗八代,阿a就叫阿a,大蘇就叫大蘇。

她是不相信男女之間有什麼純粹的友誼啦,不過,阿a例外。他從來沒有對她表示興趣過,有一天要如此,她想大概也就做不成朋友。

就是因為阿a對她沒興趣,他有興趣的是大蘇,關系才維持下去。

她最受不了那種女人,明知道對方的意圖,還故意做作的說什麼只做朋友,制造曖昧,然後才說人家誤會她了,她只當對方是朋友。

「別想打大蘇主意。那點錢,根本只夠妳吃泡面。」

阿a喜歡大蘇,但大蘇跟一個有錢老板在來往,還有另外一個有錢老板在追大蘇;然後,一個常來小吃店的女客喜歡阿a,在倒追阿a,很復雜的。

她猛搖頭。「我不吃泡面、罐頭這些死了會變成木乃伊的東西。』

「那就勤勞一點,賺錢去。」阿a是實際的金牛座,講話也實際。「老是來這里騙吃騙暍,大蘇在電台賺的那點錢,還不夠妳吃。告訴妳多少次了,妳有錢,不見得好過、過得快樂,但可以肯定的,如果妳沒錢,那日子一定不太好過。」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