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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繩紀事四簿 第10頁

作者︰林如是

游利華點點頭。說︰「踫到什麼有趣的事沒有?」

徐愛潘搖頭。她最大的缺點是放不開。奇怪,她並不是一個容易害羞的人。瞧她跟李雲許應對得那麼好!但為什麼,在像這樣熱鬧的場合,她總覺得像局外人,熱烈不起來?!

「跟我來。」游利華將她拉過去,跟著一堆人跳曼波。

頭一甩,她從眼角余光中瞥到一旁不遠處正和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交談的李雲許。

等這曲音樂停了,又被游利華拉下去。李雲許不見蹤影了。游利華比比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笑眯眯說︰

「今天真是好日子,能遇到這些文藝界最有價值的老板兼美男子們。來,阿潘,幫你介紹,這是風尚出版的老板兼總編及知名評論家徐慕林先生。」

不是游利華夸張,就是徐愛潘孤陋寡聞,她第一次听說徐慕林的名字。但徐愛潘立即微笑說︰

「久仰。徐總經理。」燈光下的狐狸面具閃閃發亮。

「哪里。」徐慕林也很給面子地和氣回應。

再交換一個微笑,隨後另一波人簇擁過來,徐慕林又忙著去應對。

很快就要模彩了。徐愛潘忽然俗氣地希望她能夠中個大獎。

她無意識地回頭。轉角牆邊,那里,就在那邊牆上,李雲許倚著牆,手上拿著一杯酒配合得恰到好處地對她抬了一抬。

她突然風騷起來,微斜起臉龐,表情狐媚地,對他開了一朵嫣然做作的春花似的笑。

第二簿那一段風花雪月的事2

李雲許當真買了徐愛潘的小說,做足了功課──即使沒有十足,至少,起碼也用功了一半。他不僅買了全套,還一本一本看了。自然不是精讀,但這個功夫他是有下的就對了。

不管以哪個角度來看,徐愛潘寫的這些東西絕對是不暢銷的。太多的文字性意象的東西。大眾商業性的東西是不能這麼搞法的。不過,算是獨樹一格。安靜地待在小角落,還是可以生存的。

但不成名,干什麼都沒意義。而且,成名要趁早,這一點,他很抱歉地說徐愛潘絕對是失敗。

陳夏天?怪里怪氣的一個名字。

他抿嘴笑起來。

他還注意到她在小說里一再提及的藍顏色,玫瑰,似乎是一種意象,潛意識在投射什麼。還有她那些觸及情愛關系秩序的思考文字,看得他不禁斜挑起濃眉毛。看得出來,她的頭腦很清楚,不太容易意亂情迷。

但她還是有弱點的。他很有把握。而且絕對不會少。

一個大剌剌抱著一堆小說和情色錄影帶的女人,要他怎麼說?他覺得有意思之外,還有興趣探索。書香不走羅曼史通俗的路線,但他挺有興趣和她談一談。

談談天談談地,或許再談談一段風花雪月的事。

「陳小姐,」他吩咐公司總務。「麻煩你準備兩張試映會的票,送給X報副刊組的游利華小姐。」

記不得誰說過,寫情的最高境界是「通篇說愛,卻不著一個情字」。寫愛情的徐愛潘竟用那種最不浪漫的筆調寫著最風花雪月的事。

令他想好好會一會。

再說,上回他留了心看仔細,她雖然不比他太太的雍容優雅,也沒有麗姐的時髦艷麗及玲瓏有致,但也不失引人的味道。女人要嘛要長得漂亮嫵媚,要嘛要美艷性感。「氣質」是太空泛的東西,和空氣一樣抽象。

徐愛潘身材是差一些,也談不上性感,但有味道──這樣說也許也太過空泛抽象。但他可以想像,她發絲過肩後,半俯臉遮面,凝眸斜睇的那嫵媚風情。

有媚力的女人如斯,都是令人愉悅的。

票是游利華給她的。但到了會場以後,徐愛潘才發現活動是由「風潮」雜志及一家娛樂周刊與某電影公司相互合作以宣傳促銷新片及雜志周刊。

而雜志社老板正朝她招手微笑致意。

「徐小姐,」還走向了她。「真是巧,一來就踫到你。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

徐愛潘有些尷尬。她原是貪圖一場免費的電影,沒想到會遇到李雲許。開放給媒體記者那一場已經舉行過,這一場是專門給那些訂閱雜志或周刊的讀者,讓他們搶先電影在戲院首映之前先睹為快。李雲許會出現,倒真是令她意外。

老板有老板出席的場合,要嘛趕首映會,不然就該出現眾媒體記老齊聚的試映會,才達得到宣傳的效果,為自己的雜志爭取一些版面。他這樣反其道而行,低調也太低調。

「是啊,好巧。沒想到會遇到李總經理。」徐愛潘打起笑。說起應酬性的廢話,她其實也不差。

李雲許的笑容濃一點。其實也不真是那麼巧,這電影他已經看了兩遍。

「一個人?」

「欸。」游利華有事不能來,她便來撿一場便宜。但──哎呀,她是不是該慶幸她自己的「好運道」?天下的「老板」雖然那麼多,但好像也沒多到讓她這種平凡小百姓處處踫到。據KK的小道消息流,李雲許雖然只是個資本額普通的出版集團的老板,但他家境挺好,很有一些家底,可以說雄厚。

像這種不管願不願意、有無興趣听到的小道消息,就算不在流言核心,只要在半徑之內,就很難錯漏掉。她還听說了某個相當有文藝氣質、英俊憂郁的知名建築師其實是個同性戀;某個跨足主持、電視界的一副書生模樣的男性作家也是;還有,哪個跑政治線的媒體記者和某政治人物有曖昧關系……

像這樣的流言不勝枚舉。通常听了不會多一塊肉,不听也不會少一塊肉。

「不介意的話,徐小姐要不要過來一起坐?」李雲許比比前排靠走道的位子。

搖頭的話顯得小家子氣。但想到李雲許應該不會是一個人來,又得要應付其他人,光想就累。可再想,能這樣認識一堆老板總經理的也沒什麼損失,所以徐愛潘近乎自暴自棄地點頭。

意外地,李雲許是自己一個人,盡避有些訝異,但徐愛潘聰明的沒問什麼。

一百一十分鐘長度的電影,徐愛潘看得相當不專心,一直無法集中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雲許的關系──靠得那麼近,她都可以聞得到他身上的氣息,大大僭越她和他人之間的生物距離。她覺得相當難安。

這些年她不管做什麼,絕不往人多的地方擠,連看電影她都一定揀那場最空蕩的時段,有意識地不跟人群太接近。矛盾的是,她並不是容易害羞的人,應酬性的東西她其實也學得很好,就是不習慣和別人靠得太近,的,還有心理的。

所以整整近兩小時,她一直覺得局促不安。

李雲許卻一點都不拘束。他將兩手手肘舒適地擱在兩邊椅臂上,偶爾挪動身體,便有意無意地踫到她手臂。

不知道那是不是試探。徐愛潘不禁揣測。

但這樣想,徐愛潘又覺得自己想太多。只不過一場電影,一次巧遇。

可她又不是不解人事且天真無邪不懂得做揣測的無知少女,而且也不遲鈍,這樣情況下胡思亂想是正常。但跟著,她不禁暗自失笑起來。她對李雲許既不暗戀也沒興趣芳心也不會動,根本就是陌生人,且李雲許對她可能也根本只有一點淺薄印象,這會兒她怎麼倒像個懷春的少女東想西想那麼疑猜那麼不定?!

她伸手掩住嘴,怕自己真的失笑出來。

她其實算不上超然吧。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能像沈冬青那般使她內心騷動蕩漾不已。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黯淡起來。換上一臉的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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