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羅徹將牛女乃移開,語氣和牛女乃一樣冰冷。
她呆了半晌,無奈且沉默。她知道他為著那晚的事還在生她的氣。最近,他似乎對她很不滿,特別容易生氣。
「阿徹……」她試著開口。他充耳不聞,轉向小昭說︰「小昭,吃飯要專心,別東張西望,面包屑掉得到處都是。」很明顯是故意不理她。
李蝶飛無奈,轉向喬交代說︰「喬,以後我若是睡晚了,記得叫醒我。今天真對不起!」
溫靜的喬,善體人意又體貼,反安慰她說︰「沒關系,阿徹哥哥會幫我們──」
「喬,吃飯時不要說話;快點吃一吃,快遲到了!」羅徹打斷喬的話,椅子一推,起身收拾,不滿的情緒多于催促。
看他那樣子,心情大概不太好,李蝶飛心里暗暗嘆口氣,覺得十分無奈。
「阿飛,」小昭溜下桌,跑到她跟前,嘴里還塞著一口未吃完的吐司,鼓著腮幫說︰「你下次要帶我去吃漢堡哦!我要這麼大的──」他舉起雙手,用著孩子特有的天真,比著夸張的手勢。
她看著笑起來,模模小昭的頭,承諾說︰「好,我一定帶你去。」
「一定哦!」
「小昭!你還不快過來!」羅徹心情不好,不耐煩小昭的磨噌,瞪了他一眼。
小昭趕緊跑過去,穿上圍兜兜,背好背包。
「阿徹……」她希望能跟他好好談談。這種冷淡的氣氛,快令她窒息。
但羅徹不理她的叫喚,看也不看她,抓起書包掉頭便走。
「阿徹──」她拉住他,轉頭匆匆交代喬︰「喬,你先帶小昭到樓下,我跟阿徹馬上下去。」
她必須跟他好好談一談,她受不了他對她這樣不理不睬。
「阿徹,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
「放開我!」羅徹甩開她的手,根本不听她解釋。
被他這般冷漠拒絕,李蝶飛受不住,心底涌上一股委屈。咬咬唇,咬住差點化成哽咽的軟弱。對這個弟弟,她實在覺得無奈又無力。
「你究竟要跟我生氣到什麼時候?」她輕聲喊起來,聲音听起來有幾分可憐。「我知道你不高興我歡迎羅葉先生到家里來,但他畢竟是你叔──客人,我不能對他太失禮,禮貌上我必須那麼說。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那麼生氣。」
「你心里應該很清楚才對。」羅徹口氣冷,目光也冷。他大步走進她房間,從衣櫃里取出一只略鼓的信封甩在床上,冷冷盯著尾隨進來的她。「這個你怎麼解釋?」
「我……」她囁嚅起來,像做錯事的小孩。
「說啊!這是什麼?」他不放松,緊逼著她。
李蝶飛被逼得低下頭,遲遲無法開口。她可以解釋的,但看他那種冰冷的目光,她卻說不出半句話。
「你拿他的錢了?」羅徹逼近一步,神氣陰陰的。「說啊!是不是?這些錢是不是他給你的?」
「我……」她無法否認。但──「不是你想的那樣,阿徹,這些錢只是先向他借,等我領錢了,我馬上就會還──」
「為什麼?」他根本沒將她的話听進去,先前的陰冷暴吼成怒跳。「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要拿他的錢?我就那麼不可靠嗎?……」
這怒懣混含了許多復雜的情緒,有不滿、氣怒、嫉妒、怨懟,以及受挫的男性自尊。
「我──我並不是要瞞著你……我只是──」李蝶飛急了,她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但羅徹根本不听她把話說完,恨恨地轉身大步走開,將她丟棄在門內。
那個姿勢,憤懣又冷漠,隱藏太多感情的不安,卻又暗示著他內心深層那無法昭明的感情。
離下班還有四十分鐘,李蝶飛看看牆上的鐘,無奈地低下頭,嘆了口長長的氣。
「怎麼了?這幾天老是听你在嘆氣,是不是有什麼事?」鄰座的同事小何轉過臉來,關心的看她一眼。
「沒什麼。」她搖頭。說也沒有用,別人也幫不了她的忙。
阿徹已經一個禮拜不跟她說話,也不听她解釋。她每天早出晚歸,作息時間出入,有時甚至一整天都沒跟他打到照面。當然,這種情況,多半也是他刻意造成的;他不僅不想跟她說話,也不想看到她。
他這麼做,比他對她不理不睬還令她難過。她受不了他們之間彌漫的那種冷淡如陌生人的氣氛。她習慣阿徹的存在,習慣有他在她身邊可依賴;現在他不理她,她才恍然明白,他對她來說是那麼重要。
「唉!」她又嘆了一聲。勉強打起精神,把預定的工作做好。
這些天,她老覺得有氣無力,頻頻嘆氣。工作效率低,精神也不集中,真不知道阿徹要跟她嘔氣到什麼時候!她寧願他對她吼,也不要這種被他漠視的苦。
時鐘滴答,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時間。她慢吞吞地把東西整理好,起身到洗手間。
狹小的洗手間擠滿人,在鏡台前圍攏成一堆,個個忙著補妝和粉飾,對著鏡子涂艷著一張張血盆大嘴。她站著門邊干瞪眼,花費了不少的力氣才勉強擠到洗手台旁。
「呼!」她對著鏡子呼出一口氣,好不容易!扭開水龍頭,低頭沖掉附著了一整日的躁熱。
「唉,阿飛,我們待會要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到‘路易斯安那’坐坐,你要不要一起去!」她抬起頭,小何擠在她旁邊正對著鏡子涂口紅。
那顏色竟是紫黑的!她微微一顫,起了一些雞皮疙瘩。
「不了,我晚點還要打工。」她晚上還在另一家公司兼職文書資料的整理工作。而且,她對PUB里頭的熱鬧前衛和烏煙瘴氣也沒興趣。
「打工?」小何夸張地把涂得烏漆嘛黑的嘴,蹶成一張O型嘴。「干嘛?那麼辛苦做什麼,你嫌累不死人嗎?」
「就是嘛!」幾個同事一齊擠過來,嘰嘰喳喳的。「阿飛,你少傻了!放著好好的青春不享受,兼什麼職,多賺那點錢能干什麼!」
「看看你!還一副清湯掛面的窮學生模樣,也不知打扮打扮,這樣怎麼交得到男朋友!」
幾個人七嘴八舌,挑剔地打量她,作弄地嘖嘖地搖頭。她任她們取鬧胡來,以沉默應一屋子的喋喋不休。
其實,她們說的道理她哪不懂,可是沒辦法,她需要那些錢。光是靠白天這分薪水,省吃儉用雖然生活過得去,但還是很勉強,她希望能存一些錢,以備不時之需。
「我說阿飛啊──」小何合上香奈兒的兩用粉餅盒蓋子,丟進皮包內,頂著一張飽滿多肉的紫黑色嘴唇,半開玩笑地戲謔說︰「你如果嫌老板給的薪水不夠,與其辛苦地打工累得半死,倒不如好好打扮自己,抓住一只大金龜,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讓他供養你,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
「你說到哪里去了!」她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這種事不過說說好玩而已,哪來那麼好的事!
小何不以為意,拍拍她肩膀說︰「你听過‘灰姑娘’的故事沒有,張大眼楮仔細瞧,搞不好王子就在你身邊。不過……」她故弄玄虛地停頓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一副慎重的表情說︰「成為‘灰姑娘’之前,你也得多到王子會出現的場合穿梭穿梭,那樣,王子才有機會發現到你啊!像你這樣,什麼活動都不參加,餐廳、咖啡館、PUB統統都不去,老是工作、工作的,王子是不會從天上掉到你懷里的!」
什麼嘛!李蝶飛蹙下眉,又白了小何一眼。但她知道小何沒惡意,于是沒有將她的戲謔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