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氛圍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久久無法散去。
「你愛上我了?」鼓起勇氣她直截了當問。
齊歐梵的無言,她解讀為默認。
「千萬不要,目前我不想去愛誰,也不要人家來愛我。」至少在她摒棄心中所有的悲傷和自卑以前,她是沒有資格談情說愛的。
齊歐梵在一個紅燈的等待空檔,轉過頭盯著她。「我會記得你說過的這句話。」
伊琳直覺身子仿佛要飛了出去,猶來不及驚叫的當口,他瞬間以一百八十公里的時速呼嘯狂駛。
「齊歐梵,開慢一點……」
他完全不為所動,腳下仍緊踩著油門,伸手按下車窗,讓寒風咻地撲進車里。
原本兩個小時的車程,縮短為五十六分鐘。
齊歐梵要她簽下一份委任書後,在路口放她下車。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是不是要給你——」她的話還在風中飄蕩,他的車子已絕塵而去。
這是一個無眠的夜晚,伊琳一直到窗外昏黃的燈光于漸明的曙色中淡去,才困難地合眼入睡。
第六章
接連幾天,齊歐梵都沒來找伊琳,她原以為他已經不願幫她打官司了,竟意外地在十一月初收到他來的一封電子郵件。
他在信中告訴她,案子已經送交地方法院,再過一個星期左右就能得到回音,要她先做好出庭應訊的準備。
簡短的幾行字,沒有透露任何私人的情感,充份表達他的冷漠和依然未消的怒氣。
伊琳怔怔地盯著電腦螢幕,心情如鉛般重。
就這樣結束了嗎?這段根本還算不上戀情的戀情,尚來不及在彼此心底激起驚濤駭浪,竟已無疾而終。
也好,真的,這樣也好,一份明知不會有結局的情愛,與其勉強擁有著,不如快刀斬亂麻,省得以後傷心徒增痛苦。
然而,一個人如果真能對世間所有的糾葛完全不縈于懷,那就不叫人了。
下班的鈴聲已響起多時,她猶坐在位子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當李怡安像貓一樣無聲無息溜進辦公室時,伊琳已關掉電腦,準備窩回去她那空蕩冷清的公寓,如往常般地沖泡一包速食面,草率裹月復後,繼續埋首于從公司帶回來未完成的文件。
雖然趙副理很器重她,交付給她許多重要的工作,卻也害她必須經常性的額外加班。
李怡安輕巧地將兩罐純果汁和一大袋的西點放在她的桌上,頜首微笑地詢問她是否已經可以下班走人。
「有事?」瞧她穿得一身勁裝,長褲和頭上的發帶還是最新
流行的螢光色,想必是又要去參加某人的瘋狂派對或演唱會。
「明天阿妹辦歌友會,缺人手幫忙布置會場。」
「你又換偶像啦,不崇拜倫倫跟什麼小臣臣了?」
隨口問問,她居然當場翻臉。
「當然不是,我只是去友誼贊助,在唱片公司工作的阿惠才是她的死忠,她已經連忙三天都沒沾床了。」
瘋子!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能縱容自己沉迷這種小孩子的游戲?
「很抱歉,我實在沒時間,也沒力氣幫你。」收拾好文件,伊琳背起包包將桌上的台燈關掉,逕自走往辦公室外的電梯口。
「除了布置場地之外,我找你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李怡安從後頭跟上來,一手按住已經打開的電梯門。
伊琳吊起快閉起來的眼皮,疲憊的望著她。
「明天晚上,你們老董作東請我們一家人,特別指名要你作陪。去不去?」李怡安龍飛風舞的挑揚著眉毛。
「我……考慮考慮。」
「你還考慮個什麼勁?」人家要你去,是給你面子耶!「听清楚,明晚六點半,喜來登飯店六樓,喂,我話還沒完……」
伊琳推開她的手,電梯已自動關上門,往下直墜到一樓。
騎上她的二手迪爵,伊琳熟練地搶道蛇行,在交警沒發現前,迅速擠進快車道一路狂奔。所有違反交通規則的行為,統統不需要預演或思考,一切全憑直覺和慣性。即使她已經快累垮了,做起來仍是那麼的得心應手。
劣根性。一個人一旦干了壞事,就容易一回生二回熟,弄到最後便回頭無望,索性一壞到底。
也難怪齊歐梵不讓她到聲色場所去討飯吃。那是一條不歸路,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去面對而已。
踩著有如千斤重的腳步,拾級爬上位于頂樓加蓋的公寓,在鑰匙插入鎖孔的一剎那,門內的電話響了起來,伊琳不為所動仍是緩慢的開門。
答錄機嘟的一聲接了電話。「你好,我是伊琳,請留下您的大名和電話,我會
踏入門內,她彎腰扯下鞋帶,突然兩道人影從門後閃了出來,一人拿著棒棍迎面朝她揮來——
「啊!」眼前一暗,她幾乎要立刻昏死過去。
「伊琳,我是齊歐梵,有點事情找你商量,回來請和我聯絡,我的手機號碼是……」
她忍著劇烈的疼痛使力挪動身子,希望趁電話沒掛掉之前,抓下話筒,奈何那陌生男子搶先一步將電話線給拔掉了。
「趕快到法院去撤銷告訴,否則下次就讓你去見閻王。」撂完狠話,兩名陌生男子帶著凶器迅速離去。
伊琳拖著殘存的一口氣,企圖把電話線接回去,但努力不到幾分鐘,就氣虛倒地不起。
***
當伊琳從昏迷中醒來時,人已經平安躺在醫院,首先映人眼簾的是齊歐梵焦慮蹙眉的臉孔。
昨晚久候不到她的回音,在公司也沒找著她的人後,他決定到她的住處踫踫運氣,沒想到就駭然發現慘遭襲擊的她,氣若游絲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緊急將她送醫後,醫生為她輸了五百西西的血,並照了X光片,好險只是外傷,也沒有腦震蕩的跡像。傷她的人無意要她的命,但警告意味很濃。
「是你救了我?」也許是命中注定,她要欠他很多人情,才會在每次最需要幫忙的時刻,就得到他的援手。
齊歐梵點了點頭。「傷口還痛嗎?」
「還好。」她強忍著痛的說。
「你知道是誰行凶的?」望著她虛弱而蒼白的臉,他心中感到隱隱的不安。
「對方臨走前,要求我撤銷告訴,你想,會是誰?」
「可惡。」齊歐梵怒火沖天,儒雅俊朗的臉龐滿是忿忿不平。
「不只可惡,是欺人太甚!」伊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他溫暖的大掌輕輕握住她的手,移至唇邊小心翼翼地親吻著。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去恨他們。」
齊歐梵睇著她那慘白得了無表情的容顏,忍不住將她摟人懷里。
一滴眼淚悄悄淌落,無聲地滑入她的衣襟。
「你走吧,我請不起你,也不想再請你擔任我的律師,我要用我的方法為自己討回公道。」或許以惡制惡是個好辦法,她忍受他們太多了。
「你以為我會袖手旁觀?」吻掉她眼中的淚水,齊歐梵語調堅定的說︰「嫁給我。」
「不!」她的心意沒有轉圜的余地。「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今生我們是注定無緣了。」
「是嗎?」齊歐梵眼中帶著莫測的笑意。「談個條件如何?」
伊琳自他懷里抬起頭,不解地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你要送我一把黑槍?」
老天,這小女人滿腦子盡是灰色的思想。
「錯了,我要給你一個幸福的婚姻。至于黑槍,女人不適合持有管制刀械。」
「那,男人呢?」他該不會是要做傻事吧?
真好笑,這時候她渾沌的腦袋又恢復正常了,剛才她還巴不得能抄著家伙奔回台中,找她堂叔算總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