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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狗男孩 第11頁

作者︰晨希

「我沒有太多機會下廚,做一人份的料理很麻煩,特別是在控制食材的份量上,買多難處理,買少又沒人賣,干脆吃外面;但是現在不同了,多你一個就像多了四張嘴、四個胃,想做什麼菜都可以。」他的胃口好到讓她不必擔心剩菜剩飯的處理問題。

只要做出的料理美味,端到他面前只有一種結果︰清盤!

「妳把我說得像頭豬。」還是有四個胃袋的豬。

豬?龔歆慈搖頭,沒有說出內心的感想。

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听見自己被比喻成小狽狗的吧!就算是脾氣極好,幽默感十足的他。

于是,她轉了個說法,「就某種層面來說,你很容易讓人想做飯給你吃。」

上官謹雙手抱胸,整個人斜倚在門邊。「怎麼說?」

「你吃飯總是很快樂,津津有味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的手藝很好,有突然變成名廚的錯覺。」

「妳做的菜真的很好吃,人間美味。」

「略遜伯母一籌。」他說得太夸張了。「別灌我迷湯,我會當真的。」

「這麼容易就當真,感情上是否也會如此?」

滋——蒜頭放進鍋中與熱油起舞,蓋過上官謹的聲音。

「你剛說什麼?」她沒听清楚,回頭追問。

「沒什麼,我只是好奇哪個男人這麼幸運,能追到像妳這樣賢淑美麗又會做一手好菜的優質女人。」

「你在吃我豆腐啊,小弟。」龔歆慈轉身專心做菜,因背對的緣故,她看不見當自己說出「小弟」兩字時,上官謹突然僵凝的表情。

正因為背對,上官謹才敢流露真實的情緒。

再怎麼笑口常開的人,也有笑不出來的時候,之于他,就好比現在。

報歆慈一聲「小弟」,在她自己可能覺得這樣很親昵;但對他來說,就像在無形中劃出的楚河漢界。

少年時代的懵懂,讓他甘于鄰家小弟的身分;長大成人之後,倘若沒有抱持其他的心思,他和她的確可以繼續在鄰居的關系里找到友情。

但他不是沒有其他心思的,從那天之後就不再單純了……

炙夏艷陽下,綠油油的稻田迎風鼓浪,搖曳出一波波金亮的波紋,空氣中不時飄送淡淡的青草香。

這是家鄉的味道。上官謹閉起眼楮,緩慢的,深深的,吸了好大一口氣,憋到極限才重重吐出。

二十歲的他有別于時下喜歡台北繁華的年輕人,他還是鐘愛老家的自然純樸,即便在同儕眼中,這可能會被歸類成未開發的落後地方。

土地廟旁的榕樹,屹立了百年,幾乎看盡這村子里三代的事跡,也是他童年時裝載最多回憶的地方。

往事重上心頭,上官謹瞧四周無人,放心地往上一跳,雙手攀住粗壯的樹枝,緊接著以超乎常人的俐落,來個一百八十度以上的翻身,下一刻,雙腳已踩穩樹枝,爬……不,應該說是「跳」上樹。

一連串的動作就像武俠小說描述的武打場景那般,令人嘆為觀止。

居高臨下,上官謹挑了根堅實的枝干坐下,瞇眼企圖打盹。

只可惜幾分鐘後,隆隆的車聲由遠而近,最後停在土地廟前,擾他午睡。

白色的轎車步出一道縴秀身影,在下車時回頭與駕駛座上的人交談︰「謝謝你,品文。」

熟悉的聲音?!上官謹往下探看,幾乎是立刻,認出這縴影的身分。

歆慈姊!是隔壁好幾年前離開村子到台北念書的歆慈姊!

上官謹激動得想跳下樹與對方相見,但這個念頭卻在另一個人出現後打住。

從駕駛座走出來的男人西裝筆挺,氣勢沉穩內斂,道道地地是個都會男子,還是事業有成的那一種。

說不上來原因,看見那個男人,讓上官謹縮回腳,決定繼續待在樹上。

「再開進去就到妳家了,歆慈。」

「我知道。」龔歆慈秀眉凝鎖,細細的聲音帶著憂愁。「要走哪條路,在什麼地方轉彎,我比你更清楚。」

「只差幾步路,不到十分鐘的車程,這點距離不算遠。」

「現實上的確不遠,可是這里……」她轉身,指著自己的心。「心若天涯,就算相隔咫尺,還是覺得遙不可及。」

「他是妳爸爸。」

「讓我一個人靜靜。」美眸求饒的望向知心好友,無言的請求他別再逼她面對這個問題。

何品文攤手,算是同意。「想離開就打我的手機,我會過來接妳。」

「謝謝。」

他點頭,算是響應。但多事如他,上車前還是丟了幾句話好讓她獨處時深思。

「我要妳清楚一件事,歆慈。」

「什麼?」

「對妳來說,『家』這個字眼帶給妳的是回不回的問題,然而在這個世上,有的人卻連這問題都沒有資格想。妳不是無家可回,而是不願回,在我看來,妳的心結只是無病申吟,不值一哂。」

「你說話總是那麼刺耳。」

「我的職業是時事評論家,說話酸刺是我的特色。」何品文皮笑肉不笑地說完這句話後,表情酷酷的上車走人。

被留在原地的龔歆慈目送白色轎車遠離,她踩著高跟鞋走到樹下。鄉村的特色之一就是變化極少且緩慢,很多記憶中熟悉的事物,不會因為少小離家老大回之後,變得讓人覺得陌生。

只有人不同,闊別多年之後再見,對方不會再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不會再是。

「我不是不想見他,而是無法見。」來到樹下,龔歆慈憶起少女時期的自己,有什麼難過的事就會跑到這來,只要四下無人,她就會跟這棵榕樹說話,對它吐露心事。「我不能原諒他,他不應該忘記媽媽,不應該不再愛她,更不應該再娶別的女人,破壞我對他的信任和尊敬,他不該……」

說到心痛處,眼淚又懦弱的奪眶而出,以為四周沒人,她放心的任淚水滑落,樹不會說話,再怎麼狼狽,她也不必擔心它會說出去。

因為這樣,她安心的對著百年老樹傾盡心中痛苦,態意落淚。她離鄉太久,積累多年的鄉愁與對父親再婚的不諒解同等深重。

而她,處理這些問題的方式好糟好糟,離鄉背井八年,還是無法說服自己面對這個事實,面對那曾令她深深感到驕傲的父親。

她只能躲在這兒,對不會予以響應的植物訴說滿心的酸楚。

待在這里,雖然無助于幫她解決家中問題,至少也解了她泰半的鄉愁。

傷心得太過專注,龔歆慈完全沒有注意到樹上有個人,更想不到自己軟弱的模樣會被窺見,甚至讓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毫無道理的怦然心動。

當時她柔弱無助的模樣令他印象深刻,這輩子恐怕再也忘不掉——回味往事,二十四歲的上官謹如是想道。

看見她蹲在樹下抱頭痛哭,有一瞬間他想沖下去,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就像十二歲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他,很自然而然的那麼做了,因為當時年紀小,因為沒有男女之分——十二歲的他只是個小男生。

然而二十歲的他,已經是個男人,想抱住她、安慰她的想法不再是一個鄰家弟弟對于姊姊的感情,而是一個男人面對令自己心動的女人時,想要給予的憐愛。

突然對鄰家姊姊心動是件很荒謬的事,卻真實的發生在他身上。

倘若那只是突然一時情迷意亂就算了,畢竟之後如果沒有任何交集,那瞬間的怦然心動也只是短暫的殘影,不至于深刻到骨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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